所有的爱情基本都是自焚!诗人余秀华、廖伟棠告诉你爱情的真相
著名诗人余秀华、廖伟棠@大不同
2月14日是情人节,大不同君送给小伙伴们一份特殊的情人节礼物——听听著名诗人余秀华、廖伟棠“谈情说爱”。
去年5月20日(“520”=“我爱你”),人生大不同策划了一场巨浪漫的“情诗之夜”,邀请到继海子以来诗集最畅销的内地诗人余秀华和得奖最多的香港作家之一廖伟棠来到大不同,和小伙伴们共同度过了一个有情诗、钢琴、烛光的夜晚。
想知道顽皮的余秀华离婚时闹了怎样一个玩笑吗?想知道廖伟棠对开放婚姻持什么样的态度吗?当晚,两位诗人畅谈自己的爱情观,坦诚、真实、淋漓。
戳视频,一同来走进诗人的爱情世界,视频时长:70分钟,绝对精彩!
以下内容摘选自2016年5月20日人生大不同余秀花、廖伟棠访谈实录,主持人人生大不同理事长陈瑜。
余=余秀华 廖=廖伟棠 陈=陈瑜
所有的爱情,基本上都是自焚
陈:伟棠形容相遇是“死亡背面”,在你的脑海里,所谓理想爱情的相遇是怎样一个场景?
廖:我是很悲观的,王家卫那句话,我更愿意倒过来理解,每一次所谓的久别重逢、生离死别,其实归根到底都还是一次偶遇,偶遇之后必然还是要分离。正是因为这种偶遇性,这种短暂性,我们才会更珍惜这一次。
我很喜欢古诗,古诗里边真的是每一次见面、每个人送别朋友都要写那么多诗,还写得那么好,因为他们很可能这辈子不会再见了。古人比我们重情得多,三生修得同船渡,像我们现在坐在一起,在这个宇宙茫茫中,在古人的理解里,真的非常难得,如果再发生点什么,那就更值得珍惜了。
陈:回到秀华这边,你形容相遇是“大火席卷麦田”,那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余:那肯定是谁,不怀好意,放了一把火。我觉得最好的相遇,还是不要刻意的安排,其实我现在就是抱着这样的一种心态。
陈:那你的麦田曾经被大火席卷过吗?
余:我一般,大火没有,小火很多,自己用火点燃自己,所有的爱情基本上都是自焚。
粉丝挤满了房间
陈:落到现实里,伟棠和妻子相遇的时刻,一下就让你觉得她是对的那个人吗?
廖:我妻子是我从朋友那里撬过来的,那你说,这到底是必然性还是偶然性呢?在中国的概念里,朋友妻不可欺,在我的概念,我觉得这很荒诞。一个男性对一个女性,她不是你所占有的,是完全自由的,所以我最轰烈的爱情,就是现在的婚姻。
陈:那秀华,如果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相遇,互相对上眼,到底需要什么样的要素?
余:我觉得要一个契机。我现在对于这个越来越没有感觉,因为我在任何时候都可能遇上让我一见如故/一见钟情的人。这样的相遇基本上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但可悲的是我没有廖伟棠这么幸运,没有遇见一个让我觉得一辈子值得在一起的人。
陈瑜(左)、余秀华(中)、廖伟棠(右),钢琴伴奏—李京
廖:我挺没用的,情诗都是写给老婆的。当然里边也有我的爱情理想:就是那种相濡以沫,相忘于江湖。我觉得我们的爱是在不断地给予对方自由,不断地令对方去成就她自己,而不是去制约对方,或是令对方成为那个你期待的人。我宁愿她成为一个甚至令我越来越陌生的人,但她要成为她自己。
陈:你现在在这样的一个状态中吗?爱和自由并存的状态?
廖:是啊,年纪大了,对爱的理解会复杂很多,爱会跟很多东西相乘,相乘以后它的意涵会越来越大。爱情不只是一种关系,它的基础是一个关系,但关系绝对不是它的最高状态。
陈:那你觉得爱情的最高状态是什么?
廖:我觉得最高状态是,你在爱情之中,终于认识到你可以成为一个怎样的人。这个爱情还可以多加一点,比如婚姻,比如家庭,在不断的考验中,你才意识到,你本来是一个怎样的人,或者说你做好准备了没有,成为那样的一个人。
诗人廖伟棠
陈:伟棠刚才说,他很多的诗是写给老婆的,请问你的情诗是写给谁的?
余:我从来没有为我的前夫写过任何一首诗歌,其实都是写给一些没有关系、或者关系很浅的人……我刚才听伟棠讲他的婚姻关系,我真的觉得挺羡慕,因为他能够找到这样的一个人,成全他的爱情的理想。
其实我的爱情理想和他是差不多的,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首先是成全对方,给他最大限度的自由。我觉得人永远是单一的个体,没有办法去把他重新和另外一个人组合,把两坨泥巴捏成一团,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它们的酸碱度都不一样,捏合不了。一个人首先保证自己有完全独立的心态和精神,才可以充分接纳另外一个人。
但是,我对婚姻,内心是很恐惧的。
诗人余秀华
陈:其实你也挺有勇气和能力的,当婚姻限制你的自由时,你也会毅然去挣脱它。
余:我的婚姻对我造成的不仅仅是束缚自由这么简单,它就是农村里常见的那种很苛刻、很下作、甚至很下流的一种状态。我如果真的有勇气,我在十几年前就摆脱它了。但是当时考虑的情况很多,孩子、父母,真的对自己下不了决心,不忍心伤害别人。但是我现在40岁了,不能再等,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真的等不了,所以说我觉得我离婚是对的。
当时我们去离婚,在民政局闹了一个笑话。公证人员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有精神病吗?我很生气,心想:你就是看我是残疾人,说话不正常,表情不自然,你就怀疑我有精神病!然后我就桌子一拍说:我有精神病怎么样!就因为这句话,他就不给我办离婚证。所以我现在可以教你们一招,当你们不想和老公离婚的时候,可以说:我有精神病。后来我去找宣传部证明我没有精神病,才把离婚证发给我。
拿到离婚证,我高兴得像中了彩票一样,和朋友抱在一起,笑在一起,别人很不理解。回家后,我爸做了很丰盛的一顿晚餐,为我老公饯行。离婚以后不一定是仇人,虽然我很不喜欢他,我也不可能和他做朋友,但是,他是我儿子的父亲。
陈: 这个离婚证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你那么看重它?
余:这个婚姻在我身上,真的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负担,它影响着我整个人的生命历程,好像一座沉重的山一样,在我背上二十年。这段婚姻对我心理造成一种很严重的伤害,我曾经在想,这辈子我活着的时候可能不会离婚,如果我死的时候,他们问我还有什么愿望,我一定会对我爸妈说,你们让我离婚。当我拿到离婚证的时候,我觉得真的是比我出名、比我出本书、比我赚了稿费,都值得庆祝,都显得重要,这是一个人生命的真正的解脱。
廖伟棠读新书《春盏》中的情诗
陈:读你们的诗,觉得你们在爱情当中的姿态是不同的。比如伟棠会写,“相爱而不相防”,相爱的人是独立的个体而内在有牵连。但是秀华的诗,就会让你觉得她在爱情里处于卑微感的位置上,比如“你招一招手,我会抵押上我的一生”。 为什么,你们会有这样的差异?
余:伟棠跟你讲过,他是个悲观主义者,其实我才是一个真正的悲观主义者。我永远不相信,像我这样的身体,我这样的外貌,能够真正得到一个我想要的,让我满意的人的真心相悦的爱情,所以我才有了那么多的情诗,写给了那么多的人。所以我把我的感情分成了一百份,一百个男人,每人一份。
廖:我最早对爱情有一种界定,就是在我18岁的时候第一次读里克尔的诗,有本书叫《给青年诗人的十封信》,里面有一首专门谈爱的。他说:爱是寂寞的,爱不是你要获得什么东西,你要在爱里面去承受它的寂寞,你要承受爱的所有种种的不如意,在这寂寞中,有些东西会越来越大。这种东西,他没有明说是什么,我觉得是你个人的灵魂,你的精神在扩大,不断扩大,我觉得这影响了我一辈子的爱情观吧。
余: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总是希望把自己变得更好。如果没有爱情的时候,一个人可以无限放纵。
廖:如果有魔鬼跟你说,要你做出一个交换,你以后再也不能写诗了,但是给你一个爱情,你愿不愿意?
余:我不愿意。因为我觉得无论多好的爱情,它也是有局限的,可诗歌恰恰是没有局限的,我宁愿一辈子过得很孤独、很寂寞,但是我觉得文字是唯一不会抛弃你的东西。
余秀华读新书《我们爱过又忘记》中的情诗
陈:秀华这本诗集名叫《我们爱过又忘记》,为什么用这个标题?
余:爱过就真的会忘记,哪怕是两个人走在一起有婚姻的状态。因为我觉得真正的爱是一种状态,它不会是一种生活,我永远不认为柴米油盐的日子可能有爱情。我认为在这种过程中,双方有一种温暖,更像是一种亲情,爱情是需要激情的。
陈:那你的意思是爱情不需要经营的,需要经营的事情就不是爱情了?
余:我觉得爱情是不需要经营的,若经营就带着一种刻意,这种刻意用在自己身上或者对方的身上都是不对的,这不仅违背爱情,也违背人的天性。
廖:我以前写过一篇文章,诗和爱有极大的相似之处,就是说一首好诗和爱一样是不能强求的,越去刻意追求写出一首好诗,就越写不出来,诗神本身是厌恶心机的,你想欺骗诗神是不可能的,就算你的技巧有多高明,就像你去欺骗爱情一样,最后总会露馅。
陈:那爱要如何滋养它、呵护它,让它更加绵长?
廖:当你真的到了这样一个状态,就像我儿子出生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一点,我第一次愿意为了一个人而心甘情愿地放弃我的自由,这种东西是水到渠成的。
余:伟棠的婚姻很幸福,让我很羡慕,我想问的一个问题就是,你结婚的12年以来,除了你老婆以外,你有没有对别的女人动过心?动过的次数多吗?而且,你动心以后,还会行动吗?
廖:我曾经认为爱情是独占性的,但后来,我真的很快就理解到了这一点,爱情是不应该独占的,你去独占一个爱情,这个对诗人来说,真的是很难理解的,比如说我为什么要写诗,我察觉到这世界有一些美丽的东西,我就想跟你分享,我才会写诗,并且去发表它,否则我写了就自己收在电脑里或手机里就算了。我觉得我的爱人这么优秀,那如果也有一个优秀的人像我一样去爱她,我觉得也可以分享,我真心是这么想的。
余:我给你点赞!
廖:你可以分享我老婆。
余:你放心, 我不会和她分享你。
当天读诗的小伙伴
诗人、酒鬼、孩子、疯子
陈:什么样的人具有诗人的潜质?
廖:就是古人说的哀乐过于人,就是你的悲哀、你的快乐比常人更加过分,也就是多愁善感。你不多愁、不善于感受周围人的喜怒哀乐、人情世故等等的东西,你怎么能够写出这个世界美妙的东西出来呢?
但这是前提,你还必须要有古人说的哀感顽艳的能力,就是说你写东西能打动像顽石一样不开窍的人以及本来也是敏于感受的人,你必须要有能力把你所感受到的东西更美好地传达出去,让你的读者能够感受到你所感受到的美好。
余:我同上。
陈:那在廖伟棠的眼里,余秀华是一个怎么样的诗人?
廖:从一开始读她的诗,我就觉得这就是一个真诗人。现在写诗写得好的很多是一种诗歌的匠人,这不是贬义,而余秀华她是天生的诗人。就算余秀华不写诗了,我觉得她这个人还是一个诗人,她的所作所为、她的想法、她表达自己的方式,就像个诗人或者说像个孩子,孩子跟诗人的很多特征在她身上。还有她是个酒鬼,诗人、酒鬼、孩子还有疯子,这四者是很相像的,我觉得我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陈:在你的眼中,廖伟棠是一个什么样的诗人?
余:第一次和他在香港见面的时候,一见如故,而且一见钟情。廖伟棠是一个很好的诗人,虽然他说我对他没有那么多的表达,其实真正的爱情在心里头不会说出来。
两位诗人给热情的小伙伴们签名
特别感谢
● 场地提供:黄浦区文化馆
● 摄像:肥鸭、刘亮兴
● 摄影:肥鸭
● 剪辑:小扣
● 速记志愿者:沈一帆、一青、Liuhwagoo、Crystal、BB
余秀华
●湖北钟祥人,诗人。2009年正式开始写诗,至今已有诗作2千余首;2014年11月《诗刊》发表其诗作,引发关注。
●2015年中国诗坛的最美收获,刷爆朋友圈,引发媒体报道狂潮。2015年底,读书界、诗歌界年终盘点,诗人余秀华斩获奖项无数,成为继海子以来最火的国内诗人。
●诗集《月光落在左手上》热销15万册,为20年来国内诗人作品销量最高,被豆瓣读书推荐为“2015年度中国文学榜”第一位。
●繁体版《月光照在左手上》,获入选台湾《中国时报》开卷年度10大好书。
●新作《我们爱过又忘记》未出版诗作中情诗的精选,共150余首。
人都有自己的一个角色,有人喜欢把自己看成导演,我从来没有这样的野心。我一直尽力配合命运,演好自己的这个丑角,哭笑尽兴。该活着的时候活着,该死的时候去死,没有顾忌。只是现在,命运的错位里,聚光灯打在了我身上,我能如何?我本来就是这个角色,本真即为表演。
By 余秀华
廖伟棠
●诗人 、作家 、摄影家。
●1990年开始写诗,出版诗集《少年游》 、《野蛮夜歌》,散文集《花着身》 、《衣锦夜行》,评论集《反调》 、《波希米亚香港》 、《游目记》,摄影诗文集《寻找仓央嘉措》以及小说集 、摄影集等二十余本。
●得奖最多的香港作家之一,曾获香港青年文学奖,香港中文文学奖,台湾中国时报文学奖,联合报文学奖、花踪文学奖及香港文学双年奖,香港艺术发展奖2012年年度作家,获邀参加鹿特丹国际诗歌节、台北国际诗歌节等。
●香港文化的代表人物。
●新作《春盏》是廖伟棠写诗二十余年的精选集,这是一本情诗集,适合有情之人。
如今我只想静静的
躺在一个人的身边,
任天上流云的影子
千年如一日的漂过我们的脸。
我们爱过又忘记
像青草生长,钻过我们的指缝,
淹没我们的身体直到
它变成尘土、化石和星空。
……
By 廖伟棠《来生书——给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