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念真:我的意外人生
2015年1月5日晚,吴念真如约登上了大不同演讲的舞台,用两个小时,为我们讲述了他那个年代的故事,以及他的“意外人生”。
吴念真,被誉为“全台湾最会讲故事的人”,集导演、编剧、作家、演员、主持人多个身份于一身,曾写过80多个剧本,并五度斩获金马奖最佳编剧。
为什么他这么会讲故事?他脑袋里那么多的故事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那一晚,我们终于揭开谜底。
三年级为村民写家书
吴念真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被委命为全村村民念信、写信,早早地了解了成人世界的故事。 你三年级的时候呢,是不是还在学“看图说话”呀?
我出生的村子在九份一带,名字叫大山里,我们家在大粗坑路。那个地方是不可能种植任何东西的,因为那个地方是出产金矿的。
其实在那个村子里长大是很幸运的,我们全村300多户人家,遇到长辈永远都是叔叔伯伯,每个人都把你当作自己的小孩。大家生活都是一样的,穷也一样穷。每个家长都做着最危险的工作??挖矿。我爸爸常和我说:做我这一行,人还没死,身体就已经埋一半了。
我人生中对于死神的第一个定义,是我们村子里面的一个老太婆。九份那个地方一到冬天都是雾,天气灰沉沉的时候就觉得有不吉利的事情发生。那个时候最怕在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听到“矿工灾变”,心里就在想不要是我爸爸工作的那个矿。
然后,学校的广播就传来校长的声音:谁谁谁的儿子,收拾收拾,去接你爸爸回家。广播没多久,你就能看见那个老太婆从操场那边犹如鬼魅般地出现,她是专门替我们村子办丧事的。
因为文笔不错,我小时候常替村民读信、写信,村民还凑钱送我一支钢笔,算是肯定我。教我写信的师傅也是矿工,我从他身上看到一种典范,他把信里伤人的字眼,改用另一种委婉的方式,向不识字的村人解释。
我除了读信,还得常常为不识字的村民念报纸,而且要把一个抢案、分尸案,添油加醋,编得津津有味,如果编得不够清晰完整,老人们会吐槽说:“唔对唔对,爱安捏安捏(要如何如何)才对。”我又得重新顺过一次。
台北被骗拿起纸笔当“令箭”
吴念真第一次投稿,竟然有点像窦娥冤。 满心欢喜上台北求职,却被骗子公司骗走了600元!一气之下,执笔投稿,却“意外”收获700元稿费。
初中毕业后,我就离开了小村庄,去到台北工作。一个乡下的小孩子会觉得城市非常奇怪,隔壁跟隔壁不认识,隔壁办丧事为什么还要花钱雇很多人来帮忙,在我们那边,办丧事只要专心悲伤好了,因为有很多人会帮忙。
我也常常被骗。那个时候找工作的地方叫做职业介绍所,有一次,我上职业介绍所找工作,我看后面的墙壁上贴了一排红纸,有一个工作叫“文书”。
因为我文章写得还不错,字写得还蛮漂亮的。我就说我要当文书,那人告诉我薪水一个月三百块,必须先交保证金三百块,我就交了三百块。
到了约定上班的地点,一看,竟然是另一家职业介绍所!在那做文书,工作就是一旦有人问,就说“这薪水三百,请先交保证金三百块”,原来我是被骗过来接着骗别人的……
后 来,我看见两个傻女孩来找工作,我就说“你们赶快跑,我就是被骗来的。”正巧被老板发现,还让我赔了三百块,我气愤地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那天晚上, 我拿稿纸把整个经历写了下来,然后投稿,投到《联合报》,那年我17岁。半个月之后,《联合报》刊登了我的文章,寄给我稿费700块,还倒过来赚了100 元。
稿费是当时薪水的两倍。从那时起,我就觉得写东西不错,即便工作再累,晚上回到阁楼依旧接着写。我从17岁一直写到20岁去当兵,写了不下30篇文章,但是刊登出来的只有4篇。
夜间部高中和修马桶的人成了同学
后来吴念真念了夜间部高中,有点像我们说的夜校。他如读书一样阅读他的同学,阅读人间故事。
在台北工作两年之后,终于工作比较稳定了,而且有一点小小的储蓄了,我就去考试,因为那时候觉得如果可以继续念书,人生就有希望,所以我就考夜间部,就考上了。
上课的那段时期是我人生最开心的时候。为什么?第一就是可以再念书,第二,那是夜间部,夜间部是怎样,就是白天都在工作的人聚集的地方,所有人都觉得念书是必要再来念的,所以每个人都很想念书。
而且很好玩,我那时候十八岁了,已经比平常人念高中大了,可在我们班上这不算什么,我是最年轻的。
我们班长是一个女士,45岁才去念夜间部。为什么?她本来在一家银行当事务工,好不容易升升升到雇员了,升不上去了,因为一定要有高中学历才能升上去,所以就来跟我们同班念书。
这个班上除了这种人之外,各行各业都有。有修理摩托车的,有修理马桶的,有的是在兵工厂做事的,奇奇怪怪的都有,还有修理手表的,还有卖药的。所以你只要 说,“哎呦肚子痛”,明天那个卖药的就给你一大堆药。那表坏掉,明天就有人马上帮你修理。有一天我记得老师上课迟到,说:“我家抽水马桶坏掉一支喷水,我 修很久。”第二天两个同学去帮他修了。
那样的感觉,好像让我回到村子里面。每个人跟每个人非常亲近,在交换所有。所以在那个过程里面,你同样是认识非常多的人,认识这些跟你年纪不一样,但是背景生活又差不多的这一群人。不知不觉中,好像又念到非常非常多的书。
当兵三年听了无数的故事
“我对人始终怀有浓厚的兴趣。”就是带着这股子兴趣,吴念真在金门这个孤岛上,服了三年兵役,听了三年故事。
在台湾,满20岁必须要服兵役,除非你残障。虽然我又瘦又小,但是体重刚好符合当兵标准,而且我又没有近视眼,而且又高中毕业,所以我必须服三年的兵。不幸更在后头,抽签要抽受训部队,我抽到金门。
你想想看,有十万个20岁的年轻人聚集在那个小小的孤岛上,天呐,很可怕啊!我们那时候讲一句话说,20万人集合吐一口痰在地上,爬过去的蟑螂都会怀孕,荷 尔蒙有多旺盛。那个过程里面,有人觉得当兵当得非常辛苦,觉得人生无望。那我不是,我觉得我比较好奇,我对人还是保持着高度的兴趣。
部队很有意思,部队各种人都有。有家里在台北开色情老人茶室的,有家里是道士的,也有大学毕业没有考上义官在当大专兵的,还有强奸未遂被判了四年的(台湾的规定是你被抓去关如果没有超过七年,不管怎样还要回来再把兵役服满),奇奇怪怪的人都有。
我记得那个在台北开老人茶室的兵,有一天跑过来跟我讲:“班长,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我说怎样?他说:“我女朋友到金门来。”我说:“你女朋友来金门干什么?”他说:“她来军中乐园上班。”
军中乐园就是军中妓女铺。他开始讲故事,你知道他故事讲得很烂,但是你很感动。他说他家以前在台北开老人茶室,那个女孩子第一天来他家上班的时候国中刚毕 业,就是雏妓。他好像暗中很喜欢她,所以只要发现那个女孩子被哪个老先生抓去坐台东摸西摸的时候,他就跟着老先生回家,到暗巷的时候把他扁一顿(打一顿) 然后回来。有一天,哥哥把那个女孩子处女权卖给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拿刀把他哥哥捅了,他妈妈很生气就把他赶出门。
然后他就跟我讲说,她写信给他说来金门,他说其实我知道啊,她应该蛮喜欢我,她是想要见我所以来金门。
那他要去见她总要有理由,我就跟我们连长吹牛说,要去乐园拿一些旧的玻璃丝袜。我们连长一直笑,说“好吧好吧,你们去吧”。去了之后,他过了两三个小时才回 来,很哀伤的样子。我就问他说你怎么去那么久啊,他说:“我们聊到最后很感动,然后她说,你来我没有什么东西好给你的,只能请你跟我做一次。”
我忽然觉得,这是何其苍凉却又何其甜蜜。好象见到了患难中才有的奇特爱情观:他可以不在意她是躺在床上跟很多军人发生关系的,他觉得那是她的职业,“我知道她爱我,这样就好了。”
我曾经把这一段写在侯孝贤的《恋恋风尘》的剧本里面。所以,在军队里面遇到的这些事情,有时候就觉得好像在短短的两年里面,读了五六十本书。
边当兵边翻译色情杂志
色情杂志?是的,你没有看错。
军队那会儿,为了学习英语,锻炼文笔,吴念真还曾翻译过色情杂志。后来考大学时候英语分数不低,全靠那时候的积累。
在军队里面很无聊,我还常被派工差去办事情。有一天看到在我的柜子旁边堆了很多的英文杂志,一看全是黄色杂志,都没有书皮了,偷偷去翻,哎呀,图都没有了,被撕得精光。
那时候刚好要上厕所。我上厕所没有书会死的,就随手拿了一本,在厕所里面看。没有图片,可是你看着看着就会兴奋起来,那是全世界投稿的,“有关于你个人最精彩的性经验”。
天呐!英文呐!很多名词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我就和军官说可不可以带回家,军官说,可以,只要你写一张单子,看完带回来就好。于是每天晚上看,看得我好兴奋。
那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练习一下翻译?所以晚上没事干,我就开始翻译,我把外国人的名字全部改成中国人的名字,把发生的地点从外国改成台湾,像小说一样,而且极尽可能性把场面写得非常挑逗,翻译了一堆。
后来写文书要刻钢板,用钢针在蜡板上刻,再印出来,刻钢板是需要技巧的,新兵来我们要训练他们,通常用政治教材训练他们,结果刻了20分钟,他们就打瞌睡,字就乱写,我就把翻译给他们,就见他们刻得面红耳赤,窃窃私语。
刻好后,油印、装订,还画个封面。第一版出版页数达到60页,我总共在金门出了六集。很多英文单字查不到的,我都懂,因为前文后文啊,总之是身体的某个器官么。
第一份正职在精神病院
接触过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能成为吴念真小说的灵感。但是,有比精神病院的故事,更光怪陆离的吗?
1976年的7月,我考上了夜间部大学,录取了辅仁大学会计系。念会计系的时候,我刚好退伍回来,也不知道怎么工作,还好台北市政府考第一批的雇员,我就开始在一家精神病院服务。
在精神病院管图书馆,这其实就是一个运气,人生起落之间或者发现,事情全部都有安排,比如说在那个图书馆里面,上班期间蛮无聊的,可是正因为无聊才可以好好念书,好好写东西,好好写小说。
还有再来,那是一家非常现代化的精神病院,病房是开放的,精神病患走来走去,所以我们常常被K(被打),找你打乒乓球,你杀他一球,他过来就杀你,那个时候规定病人打你应该的,你不能回手。
医院确实是在很认真地治疗精神病人,每个精神病患进来,没办法诊断的时候就开会,医疗部门、社工部门、职能治疗部门、护理部门来开会。讨论这个人是怎么发现 的,病情是怎样开始的,还画他们的family tree。讨论的过程,你会发现,每个精神病就是一个故事,都可以写成一篇小说。我们那个实习医生打英文 很慢,我就跟他讲我帮你打。打好之后我都会留一份。其实可以说我都可以把台湾的经济发展做小小的统计,精神病患在哪里最多?那些地方发现精神病的时候第一 个治疗方式是什么?
而且在那个医院里面也开始认识了很多医生,那些医生其实也蛮有趣的,那些医生都会介入很多音乐、文学等等。
父亲的病让他真正走上导演之路
认识了足够多的人,听了足够多的故事,写了足够多的文章,但最终,是这样一个悲伤的契机,让他跨上导演的路。
在精神病院工作的时候,我写了非常多的小说,有关于矿工的,因为爸爸他们年纪大了,整个矿区毁败了,很多矿工(的生活)真的是很糟糕,社会福利制度照顾不了他们。
所以开始写小说,那时候真的是很单纯,我看到了这些社会问题,我想如果透过小说的描述,如果政府单位看到,或者被注意到,然后就会去支援。当然过了不久才知 道,政府根本不会去看小说的。那看小说的是谁?是大学生嘛,喜欢文学跟你一样的人嘛,这些人跟你一样都是没有用的人,你看完这个小说,基本只有哀叹一声之 外,什么用都没有。
叫我从事政治活动大概不大可能,但是有件事情可以发生,就是好像文字没有用,影像好像蛮有用的。为什么?我写了很多小说,每次拿给爸爸看,他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可是他看电视看得很认真,什么事都会有意见。
那时候一直觉得,如果有机会,如果我把这样的理念放在影像里面会不会好一点?
所以有一天,当有一个导演的太太问我说,你要不要写剧本的时候,我马上说“好”。我问她,你为什么会找我?她说,因为你写的小说非常像剧本。我说,为什么? 她说,你的小说里面其实没什么技巧,你写的永远都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讲什么话,做什么事。喔,我说,小说不是这样子吗?她说,不是啊,小说要有意图。
我记得人生写的第一个剧本,叫《香火》。那时候那个太太不太相信一个人写,就找了三个人写,都是蛮年轻的作家,一个是写散文写得很有名的,我想各位也知道, 叫林清玄,第二个是会写小说的叫吴念真,另外一个写报道文学的叫陈铭?,三个人就写这个剧本,写到最后这个剧本开始要改的时候,他们两个事情太忙就丢给我 改,我一个人就傻傻的改,一个剧本3万字至3.5万字左右,我总共改了8遍,写了28万字,然后才交稿。
就这样开始了。我之前讲到那些??嗦嗦的穷困生活,后来都出现在我剧本创作的那个点里面。你要走那一条路,冥冥中会有(力量)把你往那边推。
造成我人生最大改变的事情,是1990年的夏天,我爸爸过世。我爸爸是矿工,他50多岁被发现有尘肺,到了60岁就一直带着氧气生活,到他62岁那年夏天, 一个台风的晚上,他受不了,把窗户打开自己跳下去,对我来讲那是非常大的打击。为了医疗自己的忧伤,我去发现爸爸的生活,发现他生命里那些好笑的部分。于 是我就写了有关于我父亲以及他们那一代人的剧本。我把剧本拿给侯孝贤看,他就看一看说,“自己的父亲自己拍。”我就去当了导演,我就拍了电影叫《多桑》。
拍广告认真赚一点钱
从电影到广告,吴念真又一次因为意外而转变了生活的重心。他说如果要问什么改变了自己的人生,那可能答案是“每一天”。
今天我讲这么多的事情,有的好笑有的悲伤,其实我的感觉是,这些人生中在你身边所发生的种种事情,是好像有一只手让你去经历,你可以把这些经历用创作去跟别 人共享,可以去安慰很多人。你不会想到父亲的死,会让你做上人生中最喜欢的事。也不会想到一点点向前走,为了能让儿子去美国念大学,我会去拍广告认真赚一 点钱。而之前,我所做诸事都不能赚钱。
我经常对年轻的朋友讲,你现在面临许多的挑战,当你对现实保有信心、且并不渴求什么的时候,人生中所累积的事情,莫名其妙就会变成你的可能性。那些好事和坏事,都是上天的赐予。谢谢大家。
“大概我身上具备某些磁场,注定遇到命运坎坷之人”
访谈和观众问答环节,吴念真解答大家的好奇:“为什么偏偏你能走进那么多人的内心?”同时也回答观众的疑惑:“梦想和现实之间,应该如何选择?”
主持人问答
主持人:谢谢吴导演,他真的是一个特别会讲故事的人,从头到尾用故事串起了他的一生。
我想问,你到现在可以创作80多部电影作品,这还不包括他的广告戏剧和电视的作品,这个创作量也是非常大的,特别想知道怎么可以有这么强的转化能力,到最后变成这么多的剧本?
答:工作嘛。其实是这样的,当你在回顾人生某些事情的时候,某些人的时候,你一直觉得这些事这些人是可以让别人知道的,可以与别人共享的。所以当有人找我写剧 本的时候,我就会把记忆里某些人的故事丢到里面变成其中的角色。就像我刚刚讲的,一辈子遇到太多奇奇怪怪的人,奇奇怪怪的事。我一直认为写实主义的东西既 然是我最喜欢的,我只能从我听到、看到的故事里面去取材,我很感谢在人生的过程中遇到那些东西,就像我刚刚讲的储备了足够的资料,当你以后写这些东西的时 候可以用进去。
主持人:什么样的机缘可以让那么多的生命向你打开呢?其实每个人一生都会碰到很多人,但是你就可以走得很近很深?
答:我不知道,大概身上某些磁场,命运注定坎坷,命运坎坷之人就会注定遇到某些命运坎坷之人,他们的故事就会跑进来。
另外,我自己觉得是一个很幸运的人,我20多岁开始编剧,编了很多剧本,得奖很多次,后来拍广告大家都认得我,知道我是编剧,所以很多人都愿意跟我分享故 事。妈妈的成长故事、哥哥的爱情故事,就算是坐计程车,都有司机给我讲,“吴念真我终于遇到你了,我曾经就发誓,如果遇到你的话,就把我的生命故事讲给 你,我给你讲,我的故事比电视剧还精彩。”所以我觉得我的运气蛮好的。
主持人:特别要谢谢吴念真的是,他创作了那么多的故事,拍了那么多或喜或忧的广告,每一段都是用自己的生命经验互换我们的生命经验,在这样的时空里面互相感召,互相感受,从这一点来说就应该感谢吴念真导演。
答:其实我人生在做很多事情,在生命里是一起共享的。
比如《台北上午零时》这个戏,是我青春时期到台北当学徒那些朋友之间相濡以沫的故事,我为什么会挑这个?我一直认为在上海或者北京这样的城市里面,有非常多 的人来自其他省份,其他地方,在这个城市里面希望努力一下,有机会可以改变一下家里的经济状况,也相信如果在这个地方足够努力,可能在这个城市有立足之地 或者在城市学到很多东西,有更多的机会让自己在未来能够让妻儿生活好一点。希望透过这样的戏可以让各位看到1960年代台湾某些年轻人彼此渡过那段时间, 如果遇到同样挫折也应该有这样的人在一起。
观众问答
问:非常钦佩您能够在这么多人生角色和领域之间非常自如地转换,在那么多的行当当中有没有一种是您最喜欢、最擅长并且是最能表达您自己的?能从这么多人生的意外当中提取创作资源,这究竟是一种自觉还是一种不自觉?
答:其实人生在某个阶段里面有不同的工作选择,在那个当下都会觉得那样选择是最适合的。
退伍之后认真当一个公务员,认真写小说,认真当编剧,认真当导演,其实到现在为止我都是认认真真做事。
人生如戏,专心扮演,每天的角色都不一样。不同的身份里面最喜欢的是什么?我不能讲说最喜欢什么,我认为一个工作不会让人有负担的,那就是写作,只需要一张 纸,一支笔就好了,不好的话就撕掉,其他的工作都要纠缠一堆人,不过可以集合很多人去完成一件事情,是人生难得的幸福。
问:谢谢吴老师,今天带给我们意料之外的人生。但在上海,我们许多80后,90后每天过着意料之中的人生。面对工作、买房的压力,左手梦想,右手现实。面对我 们这些被现实裹挟的年轻人,您有什么样的建议,能够鼓励我们或者告诉我们应该怎么样能够脚踏现实的大地,仰望梦想的天空?
答:我在几年前有一次到上海来,必须要拍一个照片做一个档案,因为头发没有理,他们就说这样拍照太难看了,我就到饭店旁边找一个巷子说随便剪一剪就好了。这个女生很可爱就说我们不能随便的,就开始很认真,用她们训练的流程服务。我看她手洗的红红的,她洗很久。
我就问她你是哪里人?她说她是贵州来的,十六七岁就从贵州辗转到上海来。
学这个学多久?一年半到两年了。
过年有没有回去?没有回去,因为回去很贵,把钱存起来。
家住贵阳吗?不是,我们家从贵阳还要坐大巴坐五小时,之后再走路一个半到两个小时才到。
我问她以后是不是要在上海生活?她说不要,我要回家开一个店,店里有五张椅子,找一个人帮我忙就行了。
我在镜子里面看她的脸和手,我就想到年轻十六七岁的自己,因为做的是一个可能的梦,是努力一下就可以做得到的梦。我觉得现在年轻人把梦做得太大了,千万不要像我们一样写作文要成为社会动量,要成为国家未来的主人翁,不用,你不要成为国家的废柴就好了。
设计梦想是必要的,但不要把梦做到自己无法负担的程度,这就是我的建议。
人生大不同
发现自己 成为自己
我们想说:人生不是物质和成就的清单。真正精彩和幸福的人生,不在于你挣了多少钱,或者有多大的名望,而在于你做过多少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你是不是以你最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并且有所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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