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不同活动
  2. 大不同演讲
  3. 会馆活动
  4. 共创坊

桑德尔:世界级明星教授是如何炼成的



申江服务导报副主编陈瑜: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申江服务导报》社副主编陈瑜,也是人生大不同公益行动的发起人。这是人生大不同第10场公益演讲会,也是我们今年的最后一场。首 先,请允许我代表主办方《申》报,感谢本次活动的合作伙伴:兴业全球基金、上海商城剧院、中信出版社、静安香格里拉大酒店和美国航空。

今天我们邀请的演讲嘉宾是哈佛大学教授迈克尔-桑德尔。从1980年开始,他为哈佛大学的本科生开通识课,叫“公正”,连续多年成为哈佛注册学生最多的课 程。2009年,“公正”被哈佛大学首推为网上的公开课,一时间受到了全球青年人的热捧,点击量数以千万次计。由他的课程内容改编的书也非常的畅销,单在 亚洲销售量就达到了100万册。而后,他的《金钱不能买到什么》以及《反对完美》都有非常好的成绩。

桑德尔希望人们用哲学的态度来看待社会、看待人生。在他那里,我们可能得不到现成的答案,重要的是,透过他的发问和引导,我们开始思考。



一包糖豆打动里根

陈:来中国5次,桑德尔教授几乎没有在公开演讲中聊过自己。这一次,他特别建议我们增设一个访谈环节,因为这样的形式便于他来告诉我们,他的人生究竟有怎样的 不同,而我们也非常想知道一个世界级的明星教授是如何炼成的。所以这个环节非常特别,这是教授第一次和中国观众一起聊聊他的人生故事。

第一个故事和里根总统有关。里根在加州当州长的时候,桑德尔教授还是一个高中生,他是他们学校一个最大的学生组织的主席。18岁那年,他成功地邀请里根州长 去他的学校,并且和里根展开了一场辩论。这件事情很有意思,我特别想知道你是怎么说服里根的,他怎么就听了一个18岁高中生的意见?

桑:就像你刚刚讲的, 我那时候18岁,当时的里根是加州州长,而我在加州念高中。在我的高中,许多学生不认同里根的政治观点,比如当时正值越南战争,我们这些学生中大多数持有 的观点是反战,而里根支持越南战争;我们中大多数当时支持一个有关允许18岁的年轻人投票的新法律,而里根反对这个法律;我们中大多数支持联合国,而他反 对联合国,因此我们的观点基本是完全相反的。

所以我觉得把他邀请到学校来进行辩论是很有趣的一件事,于是我当时就给他的办公室写 了一封信,没有得到任何反应。之后我母亲在杂志上读到一篇报道,说里根喜欢吃糖豆。于是我买了一袋6磅的糖豆放在一个盒子里面,外面绑了一些非常漂亮的带 子,给他写了一封邀请信,我拿了这个盒子到他的住所。有人收了信和糖果,当时里根并不在。几天之后他打电话到学校说他会到学校来。

他来之后我就在大礼堂里和他辩论,当时的我是个自信心过度的18岁少年,觉得自己准备了好最难的问题。可我把问题一个个抛出去,关于越南战争、关于联合国、 关于18岁投票权……他一个个接,观点幽默鲜明,显示出十足的魅力,又不失对我的尊重。我发现我根本没法在辩论中占上风,我的同学也一样。到最后,虽然他 没在道理上说服,可不知怎么,他用魅力征服了我们。当时是1971年,我们提前了9年,就发现了里根州长有做总统的出色素质。

这也可以说是我输掉的第一场辩论,并且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输掉那场辩论。



曾经报道水门事件

陈:所以以后和你辩论过的人,如果获胜的话他就可以成为总统。

我有一个猜测,是不是小时候你就是一个对政治和辩论特别有兴趣的人?

桑:是的,的确是这样,我一直非常关注政治辩论,这就是为什么我年轻的时候就曾经想进入政治界。我本来还想过做一名专门报道政治新闻的记者。

陈:桑德尔教授和政治真的是特别有缘,在21岁的时候他在休斯敦的一家报社的华盛顿分社当实习记者,就在那一年他碰到了水门事件,于是他得以全程参与这个事件的报道,署名文章屡屡上头版。这样一个年轻的记者碰到如此重大的新闻事件,那个时候你是什么样的感受?

桑:我觉得我非常的幸运,当时的我是新闻界的新人,21岁的那个夏天,我寄信给许多报社希望能有实习的机会。有一家报社回复了我,并且让我去华盛顿实习。

正是在这个夏天,美国的国会对尼克松总统的弹劾进行听证会,当时他陷入了水门事件的丑闻,这是具有历史性的事件,因为总统被弹劾在美国非常少有。那个时候我 只有21岁,但是我有机会见证了这段历史,并且写了关于总统弹劾和辞职方面的文章,他最后在听政没有完成之前就辞职了。

在暑假结束之后我的老板,一个50岁的男人,就对我说他考虑要退休了,因为像这样的历史性事件不可能再重复发生了。我就跟他讲了,如果你都准备要退休了,那我该怎么办?

虽然最后我没有成为新闻工作者,而是爱上了哲学,从事学术研究,做一个老师,但我总是希望能够把哲学跟世界联系起来,当然也包括公共的事件


没写完的经济学论文

陈:那你去牛津读书的时候真的是已经想好要投身政治哲学吗?还是尝试了记者职业后想尝试学习别的专业?我会这么问是因为在中国,一些人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的时候,就会去读个硕士读个博士,不知道您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况?(观众笑)

桑: 的确和你说的有相类似之处,我当时也不知道我大学毕业之后该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长大了以后到底要从事什么样的职业,所以去牛津大学读书的机会可以给我更 多的思考和学习的时间,这确实是很好的礼物,因为我开始阅读哲学方面的书籍,而且开始研究哲学,我对于哲学的理解比我在本科的时候多得多了,我开始意识到 哲学和我所感兴趣的一些实际问题的联系,实际的问题和哲学家谈的理念是有关系的,所以我觉得我可以用一个学期或者两个学期去读哲学。然后我发现哲学是一个 大工程,所以我要花更多的时间,我花了四年的时间并且爱上了哲学和政治哲学,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离开哲学领域。

陈:桑德尔说他爱上政治哲学,这里面还有一个契机,是这本书??《Critiqueofpure reasons》。在牛津读书的一个假期,他在旅途上看这本书,突然之间就知道自己未来要干什么了,这本书对于他的职业选择非常重要。

桑德尔曾说,“读这本书的时候,觉得自己被勾住了”,想问,被“勾住了”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桑: 在牛津会有4个学期和长长的阅读假,但冬天的牛津又冷又湿,我的朋友和我就决定去西班牙南部度假,在休假的时候继续阅读。我带了一些书过去,当时我对经济 学非常感兴趣,我认为我应该对经济学进行进一步的研究,甚至试着用经济学的方式,把自由市场和公平联系起来。我的朋友有数学和经济学的功底,我们就计划着 一起在西班牙完成一篇论文。当然我也带了一些哲学书,《Critique ofpure reasons》就是其中之一。之所以会带上哲学书,是因为我的 哲学课老师跟我讲,如果你要了解公正,光有经济学的知识是不够的,你一定要研究哲学。当然,我的经济学教授是不同意他的观点的,所以当时我也不确定应该相 信谁。(观众笑)

我的朋友每天半夜睡觉,下午才醒,和他错开的时间,我就用来阅读。一边读康德,我一边突然意识到,哲学是我愿意 继续研究的领域,我也开始采纳我哲学教授的观点,也就是说如果想要真正的理解公平和公正的问题,必须要从哲学开始,因为哲学是基础。最后,关于经济学的那 篇文章我最终没有写完。



感谢名誉带给我走遍世界的机会

陈:所以后面的故事就是往政治哲学方向走了。桑德尔在1980年就开始在哈佛上《公正》课,那时他只有27岁,到现在已经有33年。后面这一路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公开课上了网络之后,他一下子变得名满天下。你能够诚实地告诉我,你享受这个名声吗?

桑:我非常感谢成名给我的机会,这样的机会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象到的。我可以周游世界并且跟来自于不同国家的人进行辩论。可以到世界各地倾听不同的社会、不同文化背景人的对于伦理、公正、市场,还有良好的社会和美好生活的看法。我非常的感激。

陈:听上去名声带给你的都是好的,难道就没有任何负面的影响吗?比如有一天,不知道自己是谁?

桑:这个问题要问我的太太和孩子。(观众笑)

陈:在桑德尔的字典里,如何定义成功?

桑: 我们定义成功总是用一些表面的东西。但我认为成功就是要有快乐,要有充实感,也就是说你已经完全运用了你的能力,并且让世界变得更美好。另外一方面要有一 个家庭,跟家庭的联系很紧密,这样的话让你觉得你在这个世界上是有根的,你有独特的位置。这就是我对于成功的定义,而不是那些表面的东西。


全球课堂是我的梦想

陈:曾经有一个美国记者采访一个复旦的女生,她说有一天她在网络上无意间看到《公正》,看完时竟然热泪盈眶,她说这一辈子很少碰到这样的老师,可以激励自己这样独立思考,她说她很希望能坐在桑德尔的课堂里。知道这样的故事,你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桑: 听到这样的故事我也会感动,很受激励。这样的故事会让我感到我们应该创造这种开放的讨论,而且让哈佛的课程在网上公开,可以让世界各地的任何一个人,不论 他们的生活状态,不论他们的贫富差别,都有机会看到这样的课程,考虑这些思想,还可以跟身边的家人朋友讨论这些问题。

现在我们又 想往前再迈进一步,我的梦想是创造一个全球课堂,来自世界不同国家的学生可以通过新的技术,进入到哈佛的教室里面来,不仅仅是听课,甚至是参与讨论,和哈 佛的学生辩论。这个想法已经在初步进行中,我的全球课堂如今在中国的复旦大学,以及巴西、日本和印度都有尝试。

陈:世界各地的学生进入同一个课堂后,他们产生了怎样的化学反应?

桑: 现在使用了这项技术,我们不仅能够看到彼此,听到彼此,而且真正的还创造了一种化学反应,让我们所有的参与者,这些学员,师生感觉到好像共同在一个现场, 用这些远程的技术,我感觉到这种化学反应真的在发生。但是这方面也有挑战,比如说技术是不是能够充分地克服距离感,真正能够创造一种共享的对话和共享的体 验。我觉得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技术的改进,我们今后是可以实现的。

陈:桑德尔在邮件中告诉我们,这个全球教室是他最新的梦 想,回到了我们这次演讲的主题“推进全球教育”,这个主题是桑德尔教授自己定的,当时我拿到这个主题的时候,甚至想能不能改一改?因为这个题目太宏大、太 学术了。但现在,我渐渐有点明白了,想要和你确认一下,推进全球教育是不是你加赋在自己身上的使命?

桑:我觉得一定程度上是的, 我希望新的技术,可以使我们更好地、更大范围地分享经验,相互学习,跨越国家和文化的边界,我觉得这让我感觉到非常兴奋,充满了希望。陈:这对我们来说也 是个梦想,我们希望有朝一日都可以成为你全球课堂里的学生。谢谢桑德尔教授,谢谢今天给我们分享的故事和经历。



桑德尔自述:哲学,不是为了一个正确的答案

大家都知道,我是一个教授政治哲学的老师,但在此之前,我花了很长时间去弄清楚,我这辈子到底想干什么。

早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就接触了政治哲学,但晦涩难懂的哲学书,和那些庞大的概念吓到了我,我觉得无法理解这些名词。什么才是公正的社会?寻求公共利益意味这什么?作为公民意味这什么?所以我决定学一些更实用的东西,比如经济、历史。

一直到大学毕业,我都不太明确自己想要做什么,我想过要做记者或者律师,甚至想过从政。

后来,我有机会去英国读硕士,才重新开始研究哲学,我发现那些曾经不懂的书变得美妙起来,我同时发现,哲学家们研究的大问题,其实和日常生活中面临的伦理困境是有联系的。

1980 年我开始执教,教授政治哲学,我觉得我教书的方式要和以前有不同。我觉得作为一个老师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要回想一下做学生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我们看到学生非 常的困惑,但是也充满了激情。努力在思考这些大的思想,那这些非常抽象的思想到底和他们的日常生活有什么关系?

我开始教的这门课 叫做《公正》,通过这门课我给大家介绍和公正有关的著名的哲学家和哲学理论。但同时,也会给他们日常生活当中的事例作为案例。通过这两点让学生做一些自我 的思考,让他们进入一个探索的旅程;通过自我探索的旅程,让他们对伦理的问题有自己的信仰而且知道背后的根源。

我就这样开始了我的执教生涯,我到现在一直在用这个方式在教政治哲学。我们一直在探讨,是什么打造了一个公正的社会?不平等究竟包含哪些要素?不公正的社会和公正的社会有什么不同之处?

我们作为社会的公民有哪些角色?这些都是艰难的问题。这当中最困难、最有挑战,同时也是最让人激动的一点是,我教的政治哲学,不同于工程学或者数学,老师不是为了给一个正确答案,这不是课堂的目的。

哲学,尤其是政治哲学,是通过给出一个难题,然后引发不同的意见。不止如此,还要邀请人们来参与辩论,探讨彼此之间可能有不同意见的问题。有些答案可能更有 说服力,但是哲学问题没有唯一正确的答案。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自我挑战、自我探索之旅,而且也是政治哲学美妙之处。

我今天也想和在座的各位一起进行讨论,我最近一本书当中讨论的问题:金钱不能买什么。这本书开始于一个现象:现在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是钱买不到的。

在近几十年当中,我们已经不知不觉从市场经济,变成了市场社会。

市场经济是一个工具,是一个有效有价值的工具,可以让我们来有效组织经济活动,可以带来社会的财富,可以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平,可以促进经济增长,给我们的世 界带来重大的变化。但是我们必须谨记,市场经济仅仅是一个工具,也就是说和所有的工具一样,需要我们使用工具的人来思考,如何应用这项工具,以及我们生活 的哪些领域可以用市场经济的规律来进行思维。

市场社会和市场经济是不同的,市场社会是一个所有东西都待价而沽的社会,在这里,市场价值和市场思维渗透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包括人际关系、家庭生活、健康、教育、法律……我们该不该担心呢?这是我希望在今晚和你们讨论的第一个问题。

我希望从一个例子出发,来听听你们的观点。这个问题带着我们思考市场的优势和劣势,以及哪些人类活动可以由市场来控制,而哪些应该由其他的价值观来控制?

你们是否准备好加入这次讨论了?大家是否都已经拿到红卡片和黄卡片了?

(演讲的现场,我们为每位观众准备了纸和,桑德尔提出问题,每个人都可以举牌来表达自己的观点。)



第一个问题:黄牛和音乐会门票

演说现场,桑德尔提出了第一个问题。“比如现在有一个非常受人欢迎的音乐会,这个音乐会的门票非常的热门,也就是说人人都想去音乐会。这会是谁的音乐会 呢?LadyGaGa?王菲?想象一下这是你最喜欢歌手的演唱会,一票难求。但有些人去排队了,买到了票,他们想要赚钱,转手出售这门票,但是价格是原来 票价的10倍。我的问题是,用10倍的价格来转卖门票,你觉得这个是公平还是不公平?觉得公平的请举黄牌,觉得不公平的请举红牌。”

(现场,黄牌的数量多过红牌的数量,我们将支持者称为,将反对者称为。)

红:我觉得不公平。因为排在之后的人,可能也很喜欢这场演唱会,但却因为不想看演唱会的黄牛买走了票,而错失机会。不想看的人买了票,想看的反而买不到,这就凸显不公平了。

桑:可是,黄牛排队买到了票,他说我现在宁可卖票赚点钱也不去看这个音乐会。还有另外一个人说不用排队买了高价票可以看音乐会,我们两个是自由交换,有什么问题?有什么错?

红:我觉得真正的需求是给真正需要的人。如果他没有这个需求,我们是否可以有一个回收的机制,比如说把票返还给票房,然后还是继续这样子排队。我最希望的还是在一个公平的状态下自由地去分享,去交换这样子。

黄: 是这样子的,我觉得很公平。今天一个人他排在第一名和最后一名,他们所花的时间不一样。比如说8点开始放票,有人4点钟就来到这里,所以他拿到了第一张。 今天有一个机会成本的问题,那你没有付出你的时间或者甚至是现在所谓人脉资源,凭什么想要票呢?你想要,你就要用资源去交换。

红: 我并不是很同意她的看法,在这个情境下,有没有钱决定了你能否买到票。有人可以用原价买票。有人却要用10倍的价格买票。如果我没有这些钱,我就看不到演 唱会,这造成了不均等、不公平。因为我觉得钱只是衡量一个资源,就是你不能因为有了钱你就能占据所有的这些机会,因为很多机会不能是仅仅用钱来决定的。

桑:好,现在我想听听黄方是怎么回应这个不同意见的。

黄:首先,刚才对方讲到每个人都想要这个票,但不是每一个人的所有的需求都应该被满足。今天他得到这个钱可能是因为他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所以他现在这个收益是 由他努力得到的。就是说,我为了满足我的这个需求,我们需要去付出相应的努力。今天就像买票一样,你付出了时间,你刚说的你没有钱,那是因为你没有付出你 的努力让你得到这个钱。

桑:这又是一个新的论点。她比较倾向由自由市场来配置门票,也就是说比较富裕的人就应该获得更多看演唱会 的机会,因为他们赚钱是靠自己的努力,即便这个票价非常的贵,但是他们去买是对他们辛勤工作的回报。自由市场是公平的,是奖励那些更加努力的人,这是一种 新的观点。大家还有谁是不同意这样观点的?

红:看上去是自由市场,其实不是。这个票卖空了,都在黄牛手当中,就变成了一个垄断的市场,变成“我有票,我来制定价格,我来控制价格”,而垄断的市场本身是不公平的。



第二个问题:黄牛和医院挂号机会

(在一番激烈的争论之后,一名观众的回答将讨论引向了新的方向。由此,桑德尔教授提出了新的问题。)

观众:我觉得仅就音乐会而言,黄牛的行为应该是可以值得赞许的,是一个市场的行为,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提问,如果这个黄牛不是音乐会的黄牛,而是在医院门口 的黄牛,情形就不一样了。我支持在音乐会的黄牛是一个市场行为,是公平的,但是在医院门口的黄牛情况就不太一样,因为涉及到的是生命。在很多时候不是市场 能解决所有的问题,音乐的享受可以用钱来衡量,可是人的生命往往不能用钱来衡量,当他成为一个医院门口黄牛的时候我会提反对票。看不到lady gaga 可能不会死,但是有一些疾病如果不能及时看医生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所以这里面涉及到的是关于生命的问题。我觉得如果不涉及到那么严峻的生命的话题的时 候,是可以用市场来解决一些问题的,但是涉及到基本的人的权利,包括生命权,我认为市场并不能很有效地解决这个问题。

桑:非常 好,她刚才引入了一个概念。她做了两种情况的对比,也就是音乐会的黄牛和医院门口黄牛的对比,有时候黄牛也是会聘人去挂号,然后把这个号高价卖出去。对于 这一个案例我们也可以投一下票。大家认为,医院中,花钱买黄牛的号,获得先看医生的机会,这是公平的吗?如果认为是公平的举黄牌,不公平的举红牌,现在举 牌。

(现场,数量多过

桑:情况大有不同了,红色卡片变多了,很多人跟刚才观众的看法一样,也 就是说在两种情况下有道德的差异,我们可以看到用自由市场来分配演唱会门票是公平的,而分配医院的门诊是不公平的。观众说,这里面的差异就在于生死之分, 在这样的场合下不能用钱说了算,不能由市场说了算,但是说到娱乐、休闲的时候可以让市场说了算。我们请觉得公平的人先来说一下观点。

黄:我觉得黄牛通过努力排队,之后赚钱是合理的。再谈医院的情况,如果医院里面倒卖挂号票的人是通过排队买到的,一个小孩子如果有眼病,不及时看的话就会失 明,排队的话需要排三天,这时候有个黄牛出现了,他说我2000元卖给你这张票,你直接就可以去看病了,这不是更好吗?只要这些黄牛是通过正当手段获得票 的,就意味着每个病人都有公平的机会得到挂号票,只不过加价可以让更心急的病人更快地获得看病的机会。

桑:你觉得黄牛排了长队,或者雇人排了长队,就有加价的权利,即使在医院这也是公平的,有的人急于看医生,而且也有钱,这样从黄牛这里得到票获得了帮助。

这里我要问你另一个问题,让我们把情况变得更复杂一点,如果这个花钱买了看病机会的人,病得并不重,只是一个感冒的有钱人,但他不想排队,想马上看到医生。 而另一个人真的是需要马上动手术,有生命危险,又没有钱去买黄牛的票。病得不重的有钱人能先看医生,你觉得这公平吗?

黄:我仍然 认为这是公平的,他们有平等地去买票的权利,都可以花钱去买黄牛票啊。穷人买不起那是社会财富分配的问题,跟黄牛没关系。我们需要的是使得医院的资源更 多,使得急着做手术的人来得到资源,而不是来批评这个富人。当医院资源不够的时候,即便医院资源不提供给富人,也轮不到排在最后一位急着做手术的人。

红:我不同意,让我们假设有两个人,一个有钱一个没钱,两个人都需要动手术,他们唯一的差别就是有没有钱,在这样的情况下,有钱的人多花钱,首先得到了医生的预约,没钱的人得不到看病的机会,这是公平的吗?

黄:富人多付钱,那笔钱又被投入了医疗事业,使得更多的人获得更好的医疗,如果这笔多支付的钱是付给医院那也是合理的。桑:所以你觉得如果医院拍卖今天手术的机会,价高者得到今天动手术的机会,我们获得的收入会用更多的医生,让人人受益,你觉得这会更加的公正。这样让有钱的人先看到医生,你有什么看法?

红:我仍然觉得这是不公平的,比如我和乔布斯,他有钱到甚至能推动医疗的研究。但我们普通人呢,我们付不起那么多钱的,难道作为富人就有权利生存下去?我们就没有权利生存了吗?

黄:这种情况下,普通人看病,社会总福利提高了一份,但如果是乔布斯看病并且捐给医院一百万,这样的情况下社会总福利提高了两份。红:那么你的价值观就是富人比普通人有更多生存的权利吗?


第三个问题:赞助费和进入大学的机会

(正反双方的争论越发激烈起来,桑德尔教授似乎获得了灵感,提出了全场的第三个例子,这一次,问题从医疗转移到了教育。)

桑: 我再来换个例子,现在进大学只有最后一个名额了,有两个分数都一样的考生,一个是穷孩子,一个富二代,富二代的父母愿意付给大学一百万元,希望给他的孩子 一个名额,这个捐赠的钱学校会用作学校的各方面,雇佣更多的老师,为图书馆购买更多书籍,建造更多实验室……公共的福利也会提高,那么你们认为学校是不是 应该把名额给那个富二代?这公平吗?即便这两个人的分数相同。

黄:我认为仍然是公平的,因为那个由于家庭贫穷而被淘汰的孩子拥有公平的机会,他可以通过多考一分来进入大学,当他没有多考一分的时候,那个富人能为学校提供更高的效用,所以富人被接受了,我认为是公平的。

桑:好,那假设现在这两个孩子的分数非常相似,穷孩子只比富孩子高一分,但富孩子的家长愿意捐赠一百万给学校,你是校长,你怎么选择?

黄:如果事先有明确的选拔制度,那我录取分数更高的。

桑:那一百万(没了)怎么办?没有更多的老师,更多的书,还有公共利益受损怎么办?(询问认为黄牛不公平的观众)刚才说到金钱不应该作为选择的标准,那什么应该作为选择的标准?你怎么认为?

红:回到医院的话题,还是要取决于预约的顺序,他们都要动手术,都非常的紧急,都要去医院看病,先挂上号的就应该先动手术。

桑:为什么这公平呢?这可能仅仅是运气,也许一个人住的近一点,一个人住的距离医院远一点,这公平吗?

红:我们不应该这样看待公平或不公平,这就是看人的运气了。

桑:如果我们要靠运气分配的话,我们就可以抽奖或者说扔硬币,你认为公平吗?

红:我认为公平。

(辩论结束,似乎红方和黄方都被桑德尔将了一军。但正如教授所言,讨论的结果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整个辩论的过程。)


桑德尔总结:哲学可以走进普通人的生活

在这里感谢大家,感谢每一位参与的听众,这的确是非常好的一段讨论。刚才我们讨论了市场,随着辩论的深入,关于在某些情况下,我们是否应该让自由市场来决定某些稀缺资源的分配方式,大家有不同的意见。

同时很多人认同,评估自由市场是不是一种公平配置资源的方式,又取决于分配的是哪一种货品。很多人都认为去看音乐会是一个娱乐活动,但是去看医生就是关于生死的问题了,这引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则,物品分配的公平性要取决于物品的道德性。

但接下来,我们进入了另一个情境,如果两个人都是得了非常严重的病,一个人愿意为医院捐一大笔钱,一百万美元,这笔钱可以用于公共利益,可以被用来招聘更多的医生,也就是说在未来每个人都会获益,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由市场是公平的吗?

我们知道捐赠可以用于医院也可以用于学校。有一种观点,一个人的支付能力来源于他的辛勤劳动和成就,因此,奖励有钱的人,让这些有钱的人有机会去看演唱会,甚至有机会先看医生,是对他们辛勤努力的回报。以上,是我们听到的倾向于自由市场的观点。

而我们也听到一些反对意见,其中之一是以公平之名,这看起来不公平啊,很多人讨论。我们不能按财富来决定看病或是上学的机会,能否上高中或是大学,不能依据一个人父母的财富,而不是以他们真实的考分来决定录取谁。

所以我们定义了一些分配原则,财富、需求、才能,或者最后提到的,运气。也许在某些情况下,让运气来决定才是公平的。

今天大家的辩论非常的出色,这场辩论其实就是关于哲学。哲学问题看似是一些大的抽象的问题,比如正义、公平、公共利益,这些实际上并不是虚无缥缈的,对这些问题,我们有不同的认识,所以我们会有刚才的辩论,以及在我们日常生活面临两难的问题是做出的选择。

参与哲学的最好方法,是从生活中的故事和案例开始,坐在一起,讨论彼此的不一致,而不仅仅是简单的投票。我们讲出观点背后的原因、进行辩论,同时发现出现了 新的例子,比如我们从音乐会谈到了医院,又谈到了入学的问题……随着讨论的案例和场景的转换,新的原则被提出、被测试、被辩论。

有时候我们在讨论结束的时候还会坚信我们一开始的原则和观点,有时候通过辩论我们接受了别人的看法,改变了自己的观点。在公共辩论中,我们需要尊重别人,需要倾听,在倾听中也思考自己能否回应,思考对方看法背后所具有的原则。

这些讨论让哲学更加实际,它可以走进我们普通人的生活,可以让我们的人生更有价值,也正是在这时候,哲学才是最有价值的。

在此,我想向各位表示感谢,感谢大家来共同研讨这些艰难的关于公众、关于今天的问题,今天的讨论让我感到非常的感人,而且也激发我更多的思考。



人生大不同

发现自己  成为自己


我们想说:人生不是物质和成就的清单。真正精彩和幸福的人生,不在于你挣了多少钱,或者有多大的名望,而在于你做过多少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你是不是以你最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并且有所贡献。


微信:rsdbt2011
新浪微博:@人生大不同公益行动
豆瓣小站:http://site.douban.com/225589
合作洽谈邮箱:rsdbt2011@163.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