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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士杰:你是你自己所希望成为的那个人吗?


《申江服务导报》副主编陈瑜:各位观众,大家晚上好。首先请允许我代表本次活动的主办方,《申江服务导报》和上海文化广场剧艺堂,欢迎大家参加人生大不同第五场公益演讲会。尤其要感谢特地从台湾飞到上海的演讲人??金士杰先生。(观众掌声)
从一个台湾眷村爱发呆的小孩子,成长为一个连抬头纹都有戏的老戏骨,金士杰在舞台上演绎着不同的人生,从而成就了他的人生大不同

关于童年 眷村里爱发呆的小孩

《申》:金老师的祖籍是安徽合肥,从小在台湾的眷村长大。你小时候在眷村是一个什么样的小孩子?

金:我们那个是空军眷村,左邻右舍住的都是不同省份的人,讲不同的方言,吃不同的食物,从小就耳濡目染听各种南腔北调。它特别的有人情味,也很活泼、很热闹、很穷苦。从小在那样的环境长大,所以,我的童年,我觉得是一个很有人情味的生命的起点。
眷村对我来说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那个村子在台湾南部的乡下??屏东。门口有一棵大榕树,大榕树下会坐着某一个伯伯、一个叔叔,在和小朋友们讲故事,说点 《七侠五义》、《水浒传》、说点什么神啊、鬼啊的。小朋友们就围坐一圈,搬个小板凳,有的坐在树干上,我呢,就是那些小朋友之一。故事讲到天快黑的时候, 家家户户都在那儿叫:回家吃饭啦!然后就很不情不愿地把故事打断,回家。我记得每次到最后,依依不舍、不想离开的,就是我。

《申》:所以你脑子里很多的故事都是那时候听来的?
金:对。那个是我从小听故事的一个基础。然后我爸爸也很爱跟我们小孩儿讲故事。我妈妈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从小带我们出入教会。在教会里面我们听了不少圣经故事,还有很多图画可以看。这些东西对我非常有帮助,养成了我的一个习惯??喜欢自己编故事。
我编故事的方式很奇怪,这是我的编剧生涯的第一步哦。我就躺在榻榻米上,然后从早到晚躺着不动,眼睛睁开,手上有时候拿着一把玩具枪或者玩具小刀,身体微微动,如果你靠近我,可以听见我发一点点声音,奇怪的音效声音,念念有词,没有人可以听得懂。
它让我非常着迷,着迷到天天都干这个活儿,好像这是我的工作,以此为乐。有时候家人都出去了,问我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无聊,我说不会。等他们一出去以后,我就立马躺在那儿,我的戏又开演了。
还常常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的星星发呆。我问天上那个星星:“Hellohello,你是谁?你看得见我在这里吗?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在这里的目的是什 么?我在这里干嘛?然后我还更想问的是,听说我们都会死,我也会死吗?那我死了以后到哪里去?死了以后就永远都没有我了吗?我爸爸、妈妈、哥哥、妹妹, 我的同学、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马路上的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会死,而且死了以后就永远就没有他们,是这样吗?


关于人生的可能性 曾经是阉猪大王
《申》:金士杰的第一份工作是养猪,读的专业是畜牧科。我特别想知道畜牧科是你自己的志愿吗?
金: 畜牧科啊,其实是我逃避联考的一个方式。那时候哥哥要联考了,我觉得他好辛苦啊、活得好惨啊,就整天红着眼睛睡不够的样子。我心里想,我不要把自己活成那 样。这个大学联考有什么了不起啊!读书就是一个人一辈子最需要做的事情,不需要有人要求我,这个社会老要求我读这个读那个,我觉得很无聊很烦。我就想办 法,我不要参加这个行列,我另辟一途,我跑去考专科,农专的畜牧兽医。我用那个方式躲避了联考。我就快快乐乐地读完畜牧兽医,还跑去农场养猪。很开心。

《申》:所以,你也是个特别成功的养猪户?
金:我很会养猪。(观众笑)我在我们牧场是阉猪大王。牧场有上百头猪,我要一个一个来 (阉),这时候我的身高、体能就派上用场。(起身表演)那些猪我一抓它,它就会往前跑,所以我要算准它前一步会走到哪儿。我顺手一抓,它就头在下面、脚在上面,屁股一夹,我小刀子、碘酒一擦……(观众大笑)。放、小猪屁股有点痛,摇一下,走了,没事了。小丸子在我手上。(观众哈哈大笑)然后,我 一下午一个钟头,一个很大的盘子里小丸子堆积如山。(观众笑)傍晚我们到厨房去拿开水一烫,去了腥、丢葱姜蒜辣椒,下点酒,啊呀……(观众又笑)

《申》:……这能吃吗?
金:太好吃了!又营养。

《申》:刚才听你描述得那么生动,觉得你养猪的时候一定动了真感情了。(观众笑)
金:有,我跟它们关系可以。养猪养了快一年半了,我看我养的那群猪都成家立业了,然后,该送到屠宰场去杀了。我吓一跳,我天天跟它们相处,我突然发现,我的目的是这个啊!我傻傻地、后知后觉地觉得啊,怎么会是这样的……
这是我离开牧场的一个动机,觉得有一些残忍的事情必须要发生。于是我离开牧场,去了台北,开始和人打交道。



关于梦想 一毛钱没有我也可以干
《申》:那时候,台北对你来说是一个什么概念?是一个符号、一个目的地,还是一种可能性?金:本来我去那儿想当电影导演,那时候读了日本导演黑泽明的一些电影艺术,深受感动,心里想我这一辈子所爱好的所有的东西,我的文学、我的美术、我的哲学、我 的心理学……所有思想通通可以集合在这个艺术里面完成。哈,太棒太棒了!可是我没钱,没办法办,念头一转,舞台剧我可以做,一毛钱没有我也可以干。
什么叫舞台剧?你现在坐这儿,我现在坐这儿,然后我开始演,演完之后请你赏我一点。我就拿到一点生活费,我可以在这里演给你看,我可以在你们家客厅、我可以 在马路上、我可以在某一个学校,当我有本事去到更大的地方的时候,我就去做。那时候我很自由,我可以不花一毛钱,事实上我就用这个态度开始在台北招兵买 马。

《申》:于是,就有了兰陵剧坊。但是,在兰陵之前,有一段你在做搬运工。(朝向观众)27岁的金士杰去台北的第一份工作其实是卖苦力,闲暇时在宿舍里面写剧本,他脑袋里面有一个故事,就是要把它生出来,前后花了10个月的时间。工友可能都在喝酒、打牌,看到有一个人一天到晚在角落里写啊写好,你在别人眼里是不是一个很古怪的人?
金:嗯,对。当别人眼中一个古怪的人在我来说已经习惯了。在学校一路走来都是这样被别人看待的,也没什么了不起。
我记得有个长辈曾经提醒过我,在我十来岁的时候,他说:金士杰,你不要一直这样子,你都不担心你这样子太与众不同了?,我还记得我的回答,不担心啊!我只担心一件事,就是众与我不同。(观众笑)我觉得我并没有做任何奇怪的事,我说他们做的才很奇怪。


关于物质 有尊严地蹭饭
金: 当时的整个社会,我觉得他们才真的疯了。我觉得我很老实啊,我去写文艺创作,我辛苦写稿子,我拒绝物质主义,我拒绝赚钱,我苦哈哈地过日子,搞剧团。这一 切都是很端正、很正当的事啊!那他们在干什么?那时候我记得我认识一个美国朋友,他到世界各地旅行,聊天的时候对我说过,我没有见过一个地方的人,这么整 齐划一地全民一致地只做一件事??

《申》:挣钱!
金:我当时想真的啊,我们这个地方留给人这样一个印象啊?我心想,他们不对,他 们疯啦!不赚钱当然不是什么不对的事情,要好好做一个人,反正又饿不死。

《申》:是,金士杰特别是一个饿不死的人,他对物质的需求实在是太低了。(朝向观众)1980年,金士杰和他的朋友们创办了兰陵剧坊,开创了台湾现代戏剧的先河。从兰陵走出来的除了金士杰,还有李立群、李国修、杜可风。大家一边打工谋生,一边在一个非常狭小的公寓里排戏。80年代的台湾也是人人想发财的,那为什么兰陵的年轻人可以让自己穷得这么彻底?
金:穷到好几次打开抽屉,那个零钱只能吃一顿就没有了。在抽屉面前呆站了很久,觉得,啊呀,糟糕,没了哎!有点伤脑筋。但是总是时来运转,比方说当年的朋 友侯孝贤呀、谁谁谁呀打电话来,我们现在拍片子,剧中还缺少一个路人甲,缺少个警员乙,哎,你跑去,有了几百块钱回家。
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事让一顿饭、一顿饭接着来。吃完了,又没了,就是没饿着。后来,我们一群志同道合的穷朋友们,就是搞剧团那些穷朋友,我们都笑话我们自己像是丐帮。

《申》:你带着大家,四处讨饭。
金: 台北有一个作家叫李昂,我到他们家做客。他们家环境很好。我去他们家吃饭的时候就问,你们这个吃不完怎么办,他说吃完就不要了啊。天天这样过的啊?哎。这 就不要啦?那怎么办?我说我们来定个规则好不好啊?我来吃。(笑)好啊好啊!真的非常欢迎啊!我说我来吃有吃的规则,要先讲明白。他说好。一、我不定期。 (笑)二、我只吃剩饭,不可以因为我来,有任何说我帮你多做一个菜,不要。第三条更重要,我来你们家吃饭的时候,不可以有任何人和我打招呼、和我聊天。因 为一打招呼聊天就变得客套,就觉得你要应酬……要吃很专业,就吃,吃完最好连再见都不要说,走。(观众笑、鼓掌)绝不可以有我欠了你的,你也绝不可以有恩 于我,绝对平等、一干二净。

《申》:就是非常有尊严地蹭饭。
金:对。我就很不脸红地、非常坦荡地吃完一顿很舒服的饭,而且我帮助他们家减免了一个浪费的罪恶。

《申》: 我也知道一个跟你吃有关的八卦。之前我跟我们跑话剧条线的记者说,我要邀请金士杰来讲人生大不同。她第一反应是说,哦,他的戏好棒;第二反应是,这人很厉害,他朋友结婚邀请他出席婚礼,他说我有两个原则:第一,红包我是肯定不给的(观众笑),第二,宴席上吃剩下的菜我是一定要打包带走的。(观众笑)
金:对,绝不可以。第一,我绝不给红包,答案很简单,我没有钱,没有钱一点都不脸红,因为我心思都在做对这个社会、对这个地球很好的事情。(掌声)我穷得太骄傲了。你要尊重、你要感觉荣幸认识我这么穷的人。

《申》:我非常荣幸!(掌声)可见金老师特别不愿意在吃这件事上花钱,其实他也不愿意在穿这件事上花钱。
金:我从小就很喜欢穿我哥哥剩下来的。过年我爸爸就说:过年一定要穿新衣服,一定要穿新衣服。”“我不要,我不要。”“一定要穿!每次过年都为这个事情生气,我坚持要穿我哥哥穿过的。

《申》:为什么呀?小孩儿都喜欢穿新衣服。
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奇怪的观点,新衣服穿起来有点恶心。(观众笑)

《申》:恶心?
金: 有点娘炮。(观众笑、鼓掌)我觉得有钱有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丢人。我们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几个人穷哈哈的,吃那个便当,打开,那个菜都很烂,你吃我的我吃你的,我觉得那好开心哦!一直有一个人带了鸡鸭鱼肉,我们觉得, (笑声)他穿个新衣服坐那儿,我们穿的是撕破的,多威武多雄壮!他搞一个新衣服坐在那里。

《申》:所以旧衣服让你很自在。
金:而且旧衣服有感情,有人的味道。

《申》:那是别人的味道。(观众笑)
金:可是他是人啊,是我喜欢的人啊!

《申》:那我们两千个观众送给金老师衣服的话……
金:人不要过那么奢侈的日子。(观众笑、鼓掌)节制,刚好就够了。



关于戏剧 照顾很多个为什么
《申》:那时候你只是在业余时间自己编编剧,怎么就有机会踏上舞台了?
金: 它的发生是来自于一个偶然。那时,我还在当苦力,一个朋友要去采访一个很有名的搞舞台剧的团体,邀请我作陪。那个制作人偶尔看到我,问我一两句话。我就回 答,我也不记得什么话了。后来,我回到家,接到制作人打电话给我说:金先生,我们这出戏目前为止,还缺少一个角色,那个名字叫村民戊

《申》:村民戊?好后边哦!
金:因为兴趣爱好,说好啊!去了以后,导演对于我的表现还蛮欣赏的。排戏当中又对我说:金先生,我们这个戏其实还缺一个官员乙。我第一出戏就身兼二角。那天我陪着去,然后就被他们抓上去演,这一演就没下来了。

《申》:第一次上台,有没有觉得自己特别有天赋?
金: 自己不太知道,但是我做出来东西,他们好像还蛮喜欢的,然后我自己觉得好像不太难啊!而且最有趣的事情是,我会自己要求我自己。我跟其他演员不同的事情 是,我在进这一行之前,我这里(指脑袋)已经发育成熟了,我已经预备做一个创作者。我预备去做电影编剧,或者导演。因此我许多的思考已经在这边,一个抽 屉,两个抽屉,装了很多很多东西。我理解到很多事情,很多专业的事情。当我们去排这个戏,那个戏只是村民戊,只是官员乙,好像没什么事,但是你跟我对话, 都会觉得我的对话是到位的,使你非常放心地跟我说任何事情。而相比之下,我听其他人讲话都会觉得,他们拍戏排这么久了,怎么这么外行啊?他们不够爱这个工 作,他们以为自己很爱,但他们没去做功课。演戏,演戏,为什么这话要这样说?为什么姿势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拉长音?为什么切断?为什么快速?为什么要慢? 许多事情都有一个为什么。你有没有照顾那个为什么?你有没有去了解那个为什么?你统统都不问,你就照着导演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就觉得滑稽,你在干 什么呀?那我觉得不需要别人要求我,我就会立刻反射这个事情。

《申》:你演过老兵、演过同性恋、演过渐冻人……一个个迥然不同的角色,和你的关系都会被处理得很妥当。你从心里是怎么同他们建立链接的?
金:演员与每一个角色就好像……怎么讲?你谈了一场恋爱,你得认识对方,开始发生关系,同对方走近,同对方融在一起。所以没别的,第一个直觉就是你要喜欢,被吸引,然后好奇,他怎么会这样啊?他为什么要这样?
像《暗恋桃花源》里的江滨柳,他是我父亲那一代许许多多长辈的缩影,眷村里有许多叔叔伯伯是这样的故事,他们等了一辈子的年轻时候爱恋的对象,到老来终于见面了,但却是一场空。我自己在演的时候,有取材自我的舅舅。他一辈子到老都在等大陆上的一个曾经,可当终于可以见面,这个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我记得每次演出江滨柳之前,在幕边stand by,我会悄悄地对我舅舅说:来!上来!到我身上来!我现在要开始演你。我要把你那个年代,你最大的爱演在 这个角色身上。他的失落,他的热血,他糊涂过的一生,他的寂寞,他的许多许多事情。那简而言之就是,我跟这个角色发生了深刻的关系。哪怕你演的是一个大坏蛋,你也必须发生那种深刻的关系,你必须知道你就是他。不要去批判他说:这个角色我才不喜欢呢!我才不是这种人呢!你没有资格说这些话,你必须跟他融在一起。

《申》:我大约渐渐有点明白老戏骨是怎么炼成的了,就是你的想象力,加上你的人生阅历,加上你的勤奋。
金: 其实有些老人家对我们说,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呢。我都觉得这些话不对,经验很重要,但是你如果没有活通,打通那个经验,没有消化那个经验,那个经验叫做浪费。你活一辈子,仍然是一个很痴呆、很暴力而且很偏狭的人。你怎么样长大?你必须透过生命当中一些经验,你要消化它,反省、检讨,你才没有浪费那 个经验,因此,想象力可以帮助这些经验活,活起来,而不是白白地经过。(观众掌声)


关于成功 我爱十年寒窗的
《申》:在兰陵剧坊的时候金老师写了一部戏,叫《荷珠新配》,这部戏大获成功,金老师却躲在后台哭,他甚至不愿意到台前接受鲜花和掌声。因为这样突如其来的成功让你不适应吗?
金:对,我觉得成功太快,不应该。我确定十年寒窗就是十年寒窗,你为什么第三年、第五年突然就让我天下皆知,名声大噪?尤其,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们这一团人在 台上要谢幕,然后一群记者、一群粉丝鼓掌、采访、拍照、签名、献花,我真的会脸红,觉得还没到那个地步。

《申》:你觉得成功来得太便宜了?
金:我们从小读书,我们很知道那些文豪们,我们所佩服的一些大师们,他们的十年寒窗怎么过的,他们的每一个字句读下来,我们知道背后有多少的智慧。那我们这点 屁本事赢得全世界的掌声你不该脸红吗?因为这个时代在变,今天乱七八糟的什么人、什么事要说红就红了,但是那个人他自己应该知道那叫做运气,那不是实力。那我们怎么可以这么赖皮、不脸红地接受人家献花、接受人家拥抱,然后靠浪得虚名在那边得意,很不对。
我在房间里坐着,心里好难过哦,觉得这些名声、这些东西都是假的。我觉得没有道理,我进入这一行的目的是爱上十年寒窗的那个,十年”“ 的那个,要岁岁月月,要那些累积,我要那个漂漂亮亮、成成熟熟的一个成品、一个创造、一个作品。
这一行是要一针一线、一针一线地,它值得我来玩,我才来玩啊!结果这么快人家给你掌声了,好意思啊?



关于爱 爱即我们
《申》:刚才播放的视频片断《收信快乐》跟爱有关。问题很简单,如果让你用一句话来描述爱的话,你会说什么?
金:爱?

《申》:我在之前听你说过,其实二十几岁,或者再早之前,你不懂什么是爱,今天,如果让你来概括爱的话,究竟怎么说?
金:我们。讲完了。(观众掌声)我很喜欢这两个字,我们。这两个字有点把很多人集合在一起,而且,使他家庭化了,使他像骨跟肉,粘在一起了。我们,有一种很舒服的,家的感觉,一种血肉的感觉,每次用这个字句的时候,总觉得它是很轻,很温暖的。它很像爱。

关于婚姻和孩子 孩子是我的大白鼠
《申》:金老师三年前,58岁时,结婚了,太太是他的学生,比他小24岁。到底是怎样一个好姑娘把你给瓦解了?
金: 哎呀,这个……重点是心里头已经先开了一个门,我觉得我有点答应我这个人可以结婚了,可以去碰结婚这个事情了,然后事情就发生了。以前我根本就不答应,以 前我蛮排斥的,我对于婚姻,我对于生孩子,排斥。以前我比较悲观吧,觉得地球很不好,我不太想再为它制造一个生命,我没有这么喜欢它的前途。当然后面年纪 大了,这一环扣一环每件事情都影响另外一个事情。连我不太喜欢赚钱的人,也开始很开心地试着去赚钱。

《申》:去年,金老师喜得一对龙凤胎。

金:哼。

《申》:哈哈,金老师说到这个好得意。在后台的时候他还给我看他的全家福。你出门的时候会带着全家福?
金:对,特别是演出之前。演出那个《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上台之前我想给自己一点收心操,我想让自己的心,什么东西把我勒住,让我吃点力气,就把照片拿出 来翻翻……一直看到我觉得它跟我的心开始撞在一起了,我感觉到我对人世间的那种情感那种不舍的张力到了一个什么程度了,我就准备转身上台了,我在这种状态来面对我的角色会比较好。

《申》:老天太厚待你了,知道你喜欢观察人,就给你了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让他们从最初的时候就成为了你观察的样本,他们的出生对你的戏剧表演、戏剧教学一定有帮助吧?
金:何止是帮助,他们太满足我对人这种东西的大好奇,就像两只大白老鼠。我最喜欢用的一个例子是拥抱,(开始表演)哥哥看到你,拥抱,第一秒他就笑了,然后手一伸,要抱,他就 一下抱住你,力气也大,抓得很紧。妹妹呢,看了,第一秒她没反应,不动,两秒、三秒、四秒之后,笑容慢慢绽开,程度也笑得没那么多,伸手,要抱,手没有伸那么直,伸了一点,啊,抱抱抱,一抱,她手在旁边跟无尾熊一样地抱着,头这样靠着,一直往你怀里钻,好像还有无限深度可以继续再往里头进去??我要进去、我要进去、我要进去!因此,一个小小的拥抱,她很缠绵,慢慢慢慢在那变化,就觉得, 她好懂怎么样抱哦。
孩子们每天等于在给我上课,每一天我都觉得有新的事情在这里发生。几乎真的是每一天,他们都在变化,我想这真的是最快乐的事情。

关于死亡 如果可以拥抱的话,就抱
《申》:7 月份的时候,《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在上海第三次巡演,照样是每场都爆满。在这出戏里金士杰饰演的莫利教授身患绝症,在生命的最后的关头,他教会自己的 学生米奇如何拥抱、流泪、爱和坦然地面对死亡。戏里,莫利教授曾经问过米奇好多问题,其中有两个问题我印象最深,所以今天拿出来在这里问金老师。第一个问 题:你能和自己的心灵和平相处吗?
金:不完全能,有一些死角。

《申》:什么样的死角?
金:嗯,不容易说明,因为它是每个人生命当中都可能有的,我想很多人有不可告人的一些什么事吧,一些比较阴暗一点的,一些一路走来当中有一些不能够完全原谅自己的什么事儿。此外,大部分时间我想我是可以和自己相处得蛮好的。

《申》:嗯,所以你很自在。
金:对,大部分时间我追求的也是这个。

《申》:第二个问题:你是你自己所希望成为的那个人吗?
金:是的。这个答案倒是非常不需要打折扣。(观众鼓掌)

《申》:真好。
金:不是多好多坏的问题,是那个方向的问题,那个整个生命的一个态度的问题,我觉得我跟自己希望的那个形状是相符合的。

《申》:本场访谈的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对生命说再见?
金:嗯,伸出手,张开双臂,如果可以拥抱的话,就抱,如果可以抚摸的话,就快快去摸,能摸哪里就摸哪里。真的,我曾经送我的朋友走过,我也送过我的亲人,尤其 我扮演莫利教授之后,我最大的心得就是,当我们最后一口气说再见的时候,你能做的事情,如果只是哭哭啼啼的话,会有点可惜。能够摸,就赶快摸,能够感觉最 后一点温度,一点点舒服的触觉,或者是摩擦,或者是抱,那是很可以超过语言的。我觉得那是最有透视速度的,立刻就到你心里面,觉得我要你最后一秒钟感觉到 这世界的事情就是这个,就把他抱住了。用你的体会,用你的皮肤去碰他。

《申》:所以,这就是金士杰的姿态:拥抱生命。谢谢金老师。
金:谢谢大家。




人生大不同

发现自己  成为自己


我们想说:人生不是物质和成就的清单。真正精彩和幸福的人生,不在于你挣了多少钱,或者有多大的名望,而在于你做过多少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你是不是以你最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并且有所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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