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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图片,会说话!著名摄影师刘香成解读摄影

刘香成@大不同:好照片,会说话今年端午节你在做什么?有数百位小伙伴来到了大不同,听“普利策现场新闻摄影奖”获得者刘香成讲述,如何通过照片讲故事。刘香成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摄

刘香成@大不同:好照片,会说话


今年端午节你在做什么?有数百位小伙伴来到了大不同,听“普利策现场新闻摄影奖”获得者刘香成讲述,如何通过照片讲故事。


刘香成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摄影记者之一,和他同场的嘉宾Karen Smith女士是资深策展人。刘香成先生创办了上海摄影艺术中心后,他们就联手策划了许多优秀的图片展。


上海摄影艺术中心六月新展是:《东行记:布莱恩·布瑞克和史蒂夫·麦凯瑞的亚洲摄影》,Karen先从策展人和观众角度,带大家领略了这场展览的精髓。随后刘香成先生又从摄影师角度用自己的作品对自己的摄影生涯进行了解读。


以下内容根据当天刘香成先生分享内容整理。

01

好的图片是可以阅读的

我大学学的是国际关系,进入摄影行业有某一种程度的意外。


在西方读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学校容许你选12学分和主修无关的课,出发点是让你有机会去选择可能感兴趣的专业,这个往往会改变一个人的人生道路。我就去美国的《生活》杂志给主编当助理。每天工作结束的时候,我的老板就会和我谈谈他贴在墙上的图片,这个习惯给我一个启发:好的图片是可以阅读的


从那时起,我觉得图片在很多方面和文字是相通的。文字提炼我们的生活经验,描述内心感受,带着我们进入人生很深的体验,这是文字的力量;而图片作为视觉语言也有自己影像的力量。


当年这位主编有一个很好的同事——布列松(法国人,世界著名人文摄影家,决定性瞬间理论的创立者与实践者,被誉为"现代新闻摄影之父"),他在1975年接受《纽约时报》专访时,对自己的摄影生涯做了一个很简单的总结。他说,他从事摄影50年,所有作品里面能被看上3到5秒的作品不会多过四五十张。


我对于他的话思索了很多。我认为这位被全世界公认的那么优秀的摄影师自认,拍了50年还不到50张作品能让你看上5秒时间,他并不是在故意谦虚。他真实意思是明确了一种标准,就是一张图片能够被看上3到5秒,就是耐看的图片,而耐看的图片是能和看图片的人产生情感互动的。


去年我看到一个调查,人类拍了将近40万亿的图片,而真正有质量的图片,比例是很小很小的。回头看布列松说他50年的工作只有50张耐看的图片,其实说的就是拍一张值得看的图片,他几乎需要花一年时间。这就是他对于耐看的图片的解读标准。


Karen Smith@大不同


刘香成@大不同


02

一生曝光时间最长的照片

我拍中国,是因为我对这个地方的感情。小学三年级前,我在中国生活,那段时光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后来我回来中国工作。作为一个专业的摄影工作者,我一直都在思考,在我心里什么样的画面能够表达新中国。


恢复高考那一年,有天晚上我在天安门散步,看到这些学生在广场上复习迎考。那时候天安门非常黑,但是可能他们家里的灯光比天安门更暗,所以他们选在在天安门广场复习功课。


看到画面我很有感觉,一定要把这个画面拍下来。我就趴下来,把我小莱卡摆在地上,我希望把后面的纪念馆和人民英雄纪念碑都作为背景拍下来,所以要用很深的景深。那时候的光线,用测光表也测不出,所以只能凭经验。我把光圈设定在22(最小光圈,可以获得最大景深),打开B门,心里默数:1、2、3……数到23秒,觉得大概差不多就把B门关了,这是我一生拍的曝光时间最长的图片。照片洗出来以后,我觉得我通过照片表达了一点对当时中国的观察。


大家都知道中国的学生非常优秀非常努力,西方人都不愿意和中国学生一起考试。如果我感觉没有错误的话,中国的同学们和西方同学看到这张画面应该会得到同样的解读,而不是中国人觉得有意思外国人看不懂。


03

摄影,捕捉到一代人的集体记忆

可口可乐曾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进入过上海,之后退出中国,到1982年中美关系恢复了,可乐又回到中国。可乐是美国的生活方式、最主流的流行文化的代表。当我知道可乐在中国恢复生产,我去了工厂,也拍到可口可乐公司的董事长亲自来中国的画面,但这些我觉得都不能代表可乐回到中国,直到看到这个画面。


有一天我在故宫看到一个年轻人穿着军大衣,喝着可乐,我就觉得这画面有意思。图片作为一种摄影语言,应该能够捕捉到一代人的集体记忆。每一个社会都有那个社会的集体记忆,美国可能就是披头士、越战,那中国是什么呢?


这个画面里,有中国人纯真的肢体语言,接触新生事物的反应,那么有可能这个画面的生命线远远超出了1980年


我在国外生活、工作的时间非常长。在美国读书,在欧洲生活旅行过程中,西方人总是说,在他们眼里,中国人长得一模一样,穿得也一模一样,其实我们看西方人也一样。


这个信息就留在我的头脑里。有一次我去西双版纳看泼水节,马路上有三个云南小伙子走过来,真的是一模一样,所以就有了这个画面。画面传达的感情也好、线条本身的重复性也好,大家看了会有幽默的感觉。


这张作品传达了一些时代的信息,发表了以后,中国人和老外都笑了。现在在上海南京路上很难看到三个小伙子穿得一样,那时候穿军服、戴帽子是流行的表现。


其实我们工作的功能里就有记录一个社会发展史的功能,摄影作为一种语言,通过一张画面,能够传达那么多信息的话,那就是值得我去追求的事业。


04

摄影,让细节发声

1978年我回到中国,1983年离开,我给自己的功课是拍摄毛以后的中国。我觉得用图片讲那个时代的故事不是单单去人民大会堂拍领导人握手,对我而言,好山好水在同样的光线、同样的角度,用同样的胶片是可以得到同样的画面的,但人不是,人是多姿多彩的。图片既要传达情感又要幽默,不是板起脸说教,于是我做了很多思考,如何拍这个时代。


这是1978年北京的日坛公园。我当然知道西方人是如何表达爱的,那么中国人在那个时代如何表达爱?两个人脚搭脚,这就是中国人的方式。传达的信息不是两个人谈恋爱,而是通过这个画面,表达了中国人是如何表达爱,画面承载了传达文化价值观的功能


这是在北京的百货商场,一位女士在试戴太阳镜,在那个时候是新生事物,很时髦的东西。她的表情好像这个群体里只有这面镜子,我当时想表达中国人对美和时尚的喜爱和追求。其实回到人的本性,人与人之间共同的地方超过人与人文化间的差异,对美和时尚的追求是全球的、共有的。


05

用相机去发现一个国家

被派到一个很陌生的国家,作为一个驻外特派员,我是如何工作的?我觉得如果要在那个地方生活下来,必须去了解和熟悉不同社会阶层的人,去和他们交朋友。所以我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一个新闻工作者的位置上,而是这个工作给我一个很好的机会去了解当地人,让我用相机去发现一个国家。


离开北京后,我被派到洛杉矶工作两年,我告诉美联社我想去印度。他们很不可思议,加州那么好的空气、那么好的条件、那么好的差事,我为啥要去印度。因为我想用自己的方式告诉美联社,我不单单在中国能拍好图片做好工作。其实从孟加拉到巴基斯坦到斯里兰卡到尼泊尔到印度,我在这五年里做了不少工作、开设了不少分社。


1990年,美联社社长把我派到到了莫斯科。一到莫斯科,戈尔巴乔夫领导的苏联要进行政治改革。但是前苏联的体制包袱太重,尤其苏联在阿富汗战场的重创,就好比越战之于美国。


苏联经济快速下滑,照片中的女人家里只有一瓶伏特加,她还要拿去市场卖。在这个糟糕的时代,我去采访一些苏联的科学家,他们可以在餐巾纸上写出造原子弹的方程式,却连一个月10块美金的薪水都拿不到。我刚到苏联,卢布很贵,1美金只能换到0.85卢布,离开的时候1美金能换4850卢布。


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而我们的工作能表达的画面是很有价值的。这个女人的心情通过表情和动作对外传达的信息被抓到,使摄影作为一个媒介与其他的媒介相比,能达到其他媒介不能达到的效果。


06

回归到本质,他们都是“人”

1997年,我又回到北京工作,那时候我觉得中国已经从一个集体社会时代转变到个人时代,我把关注点转到个人身上——这些个人在中国做什么事情,如何推动中国发展。


这个画面里,左边这位是美国商界非常杰出的代表人物,邓小平先生参加了这个投资的签字典礼,表达了一种态度。我在摄影的时候,不是说去记录这个签字典礼,而是盯着看人,很有耐心地等待惊喜出现。拍摄对象不是一块木头,而是要把人性表达出来,这是拍领导人比较有效的举措。


尼克松总统我拍了他好几次。这张图片美国人看了反响很大,因为尼克松长期以来和美国媒体的关系很糟糕的。中美恢复建交的上海公约是在杭州一个宾馆里连夜商讨达成共识的。结束之后,大家乘专列从杭州回上海,左下角是李肇星先生,他对我说:刘先生,你的相机呢?你看总统给记者送啤酒了。


尼克松总统挎了块白布,拿着一桶青岛啤酒,做服务员的样子,替我们这些记者服务。这张照片我应该感谢李肇星先生,他给了我一秒钟的提前量去按下快门。


07

人,是我一切工作的起点

无论是拍领导人、明星、或是拍普通人,我都把这些人和我放在同一条线上,用一个平等方式去对待他们,他们能够感受到,于是我就能得到他们的信任。


有一天我在报纸上看到国家主席去贵州六盘水考察,那是全国最穷困的地方。过了一段时间,我也去六盘水,到了一个学校,发现课堂里面是泥地,真的很贫困。拍照的时候,我采取了一个不同的办法,找了一张床单用肖像的方法去拍。


如果放大这个作品,你会看到孩子的鞋子都是湿的。为了上学,孩子们经常要在雨里要走十几二十公里的路。在这个画面里,我觉得我跟这个孩子是平等的,于是有了自然的呈现。


在我们的工作里面有一种不可表达的境界,就是怎样与陌生人初次见面的时候,在头30秒马上建立一个互信。这个话题其实不容易解释,但是摄影师或记者其实说第一句话,对方对你已经有了一个框架,他会知道把你放在哪里。把你放在哪里决定了他对你有没有信任感,他有没有安全感,最终决定了很多画面的结果。


在我所有观察的事物里面,我还是对人最感兴趣,这是我所有一切工作的起点与技术相比,思考对一个摄影师来说重要性不低于95%。一张耐看的图片里一定要表达一种内在感情的东西,与看的人产生情感互动,才能输送信息,才能表现出图片的力量。这也是我始终追求的东西。









特别感谢

● 协办:上海摄影艺术中心

● 场地支持:8号桥 The Bridge 8

● 摄影及后期:小扣

● 文字整理: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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