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死亡折磨成一个个器官之前,体验它、谈论它、决定它!
今天是清明节,我们来谈谈死亡。
去年大不同会馆给一家在清明节开业的组织办了个百日Party,这家组织就是"醒来"死亡体验馆。那个夜晚,“醒来”的掌门人Ting,一个一直致力于让大家在活着的时候能够去触尝死亡的人,以最坦陈的姿态和大家聊了死亡、聊了生命、聊了自己。
这里请容大不同君再贴一下Ting的简介,还是那句话,这是大不同君见过最有血有肉的自我介绍。
“醒来”死亡体验馆掌门人
Ting,44岁,大学专业是服装设计,但不会做衣服。
毕业后从事影视后期制作,自封为华东前10名的剪辑师 ,但并不知道其他9个是谁。
是gay。以前觉得很特别,全世界只有我一个。现在不觉得。
开了8年影视公司,花了一年时间在上影数码做总助, 经手各种大项目,但无一成功。
开道场2年,各家各派云集,每天吵哲学架,练就专业级撕逼技能。
之后从事个案心理咨询,来的都是想要自杀、已自杀未遂、及非常不想死但很快就要死的人。
加入“手牵手”成为临终关怀志愿者,被志愿者们的矫揉造作烦到, 没能持续。
然后,用尽了4年的殚精竭虑,千回百转,建构"醒来"死亡体验馆。
“醒来死亡体验馆着眼于表达生命的终极命题——死亡,孤独,自由与意义,为公众提供体验式的探索机会。文末可以找到更多“醒来”的信息,现在我们先来探索下死亡,干一碗掌门人Ting精心熬制的“毒鸡汤”,时长31:26
这是一个毫不掩饰自己的人,也同样热衷于揪下任何虚伪的遮羞布。以下回顾根据当日的分享会整理,在今年的清明节送给大家。就像Ting说的:凡真实的,必会相遇,今晚,邀请你一起来思考一下死亡、孤独、自由和意义这些终极命题。
我遇到了我的“白洞”
我先说说我是谁。2006之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鬼,开了个公司,但是2006年之后,我遭遇了一件既是大幸又是大不幸的事情:我发财了。发财到什么量级呢?就是这辈子你不需要为了工作而努力,也不需要跟这个社会交易任何你不希望交易的东西。于是,我遇到了人生的“白洞”
大部分人的生活是非常的欲求不满,称之为“黑洞”,你不停地要去填那个黑洞,但是我遇到的那个叫做“白洞”。白洞就是,每天早上你醒过来,就会有一个巨大的问号伫立在你床前:你今天要干嘛?做什么才是有意义的?
我不爱购物、又是Gay,没结婚也没小孩,在送走了父母之后,也没有了亲情,我的朋友圈只有100个人,发财这件事让我的真空范围更加千里冰封,周围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有生命力的东西存在。当我的生命中没有任何需要我去对流,或产生交互的时候,我进入了一个白洞。
于是,我想做一些所谓的真正有意义的事情,我非常认真地在去探索这件事,而这件事情的所有的线索就是,我自身的生机非常的微弱,我不知道为什么而活,我得去做这些事情。
死亡的四个维度
在对所谓真理或真相的追寻中,必然会遇到一个叫终极命题的东西,就是死亡、孤独、自由和意义。要研究终极命题,死亡是绕不过去的。
一个人临死的阶段,其实是不断失去自主能力,失去所有你能为自己做决定的阶段。你的家人会因为对你好、不放弃,把你折磨成一个一个的器官。在医疗还没有这么发达的时候,人是一个整体,死亡是整体衰亡;但现在的西医就会把人变成一个一个的器官,可能你只是一个心脏在跳动,但是你脑子已经死掉了。你的死亡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这是一个听起来非常惨烈的事情。
在西方的文化结构里,家庭关系比较冷漠,因为宗教打平了所有人与人的结构体,直接变成人与上帝的关系。在生死面前是要跟上帝交代的,不是跟周围的人交代。而中国人的生死观是非常复杂的,每一个家庭的情况都不一样,每一个家庭所要的东西也不一样,所以我们没有大一统的一刀切可以处理所有问题的方式和方法。
其实死亡是由多个部分构成的,我们称为身体、心理、社会以及灵魂四个维度。在中国,大家只要看到最具相的身体还在,就不是那么关心说将死之人心里怎么想。在社会结构中的兄弟姐妹,任何一个人说让爸爸走吧,其他兄弟姐妹、或者七大姑八大姨都会跳出来说,“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孝顺”,这就是社会的维度。而这个人死后他魂归何处,也没有人愿意探讨。
体验生死,是为了觉察自己
中国人是不谈死亡的,没有人真的在最后一个月或多个月当中,好好地跟他的亲人去疗愈一下自己在若干年之前或者他的整个人生当中没有解决的问题,或者是想要在未来去解决的问题。所以我们就会有一个概念:能不能把这个死亡的探讨提前,能够在你还精力满满的时候,有一个机会或空间,来探讨一下死亡对你来说意义何在。其实我们体验生死,更多的是为了觉察自己,觉察我们自己在社会形态当中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用怎样的惯性在过我们的生活。
这是我们最开始想要做体验馆的一个由来 ,让人躺在焚化炉之前怎么“死”,才是我们真正的课题。
我们在这整个(探索)的过程中发现,每个人对“死亡”的楔接点和入口是不一样的。有些人是感官的,他觉得躺一下炉子就已经非常入戏,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但有些人就觉得,这太儿科、太闹剧了,还是希望知道我在生活或生命当中心理、社会或灵魂层面,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是怎么死的。
你会发现,各种各样的人在死亡的这个背景下,负载了各种各样的目的,这些目的不一而足。这些人是通过死亡来疗愈自己?还是通过死亡来接触到一个更深的话题?我们都不知道。
对于我们自己来讲,做这个"生命教育"希望可能有一个方式,在大家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升起一个相对正确的、尊重生命的观念。
“醒来”是我的“特效药”
我以前是个很厉害的心理咨询师,这个很厉害除了我收费很高以外,还有我可以第一时间看到你背后的东西。
所有来咨询的人都是带着问题来的,他会带着问题而且带了一个想解决问题的钩子,我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把这个钩子钩住。开了“醒来”死亡体验馆之后就不是这样的,来的人他不一定会带着问题,他有可能只是来玩鬼屋的。当对方什么东西都不带的时候,我自己所有的能力,我会碰到那个“空”,我觉得我了不起的地方,对上那个“空”是没有意义的。
在做“醒来”的过程中我真正找到了我是谁或者填补了我那个白洞吗?我不知道。但现在我做“醒来”,它可能还是个半成品,但这个半成品确实对填补我的白洞或保护我的生机是有效的,就像我在发明一个针对我自己的特效药一样。
当你按部就班的人生,已经逐渐被磨灭了属于你自己的那个勃勃生机的时候,你得找到另外一个容器。不管这个容器大或小,这是取决于你自身的需求,这个容器就是来自于你的创造,你得为你自己度身定做一个能够让你的生机茁壮生长的容器。
我是这样送别我的父母
我是摸着我妈妈的脉搏一点一点消失的,我没有感觉,我对任何一个具体的跟我产生关联的人,其实感觉是非常微弱的。但我走在街上看见一只猫断了一条腿,就会坐在路边大哭。从感情的烈度来讲,我妈当然要比那只猫高过几百万倍,可为什么我的情感的结构是这样的?
后来我才发现说,大部分我结交的朋友是内心有无穷无尽的生气和原始动力,不停奔涌而出,他们不断地影响着周围的人,形成了一个结构体。但我是反的,我必须得自己做出一个结构来,保护我自己的那个生气的小火苗不要被吹灭。就是好像我天生腿非常的软,非常的没有力量,所以我要发明一个汽车代替我的腿、代替我去奔跑。
我爸爸弥留之际叫我去给他做临终关怀,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不能让他疼,他信任我是可以好好把他送走的,这件事我真的做到了。这个做到是在于我既具备医疗的基本的常识,也知道该如何来处理所有的事情。一般普通人,会受制于周围的社会环境,或是要表演给他人看,或是他真的不舍,而没有尊重当事人的主观意志。
没有经历生死的时候,人只能凭自己一己去想这个问题,但是我相信提前讨论生死至少种下了一颗种子,让被影响到的人知道他的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至少懂得向哪里求助,能够不要想得那么理所当然。
孤独和自由
除了死亡与意义,终极命题中还有孤独与自由。
先来说说孤独。我会把出去玩当作旅行和旅游,旅游是和很多人一起欢乐,而旅行是一个人。我的旅行时会拿个本子画画,这个时候你带着的眼睛会和你去玩时不一样。比如我画一个教堂,这个教堂可能会跟我相处五个小时,这五个小时当中我看到它的一砖一瓦,看到所有之前付出无数努力在那边雕梁画栋的那些人。当我跟它之间产生一个连接的时候,你跟这个世界是一体的。
我认为其实最大的孤独是,你真正意识到你是一片树叶,但你同时也是一棵树。这并不是说意识到这片树叶有多独特,而是意识到我来自这棵树,每一片树叶跟我不一样,但我们都是这棵树的一部分。
而真正的自由我比较认同葛吉夫(灵性导师,开创“第四道”这个修行体系),他作为一个小贩的时候,他就是个小贩,他作一个灵性导师的时候,他就是个灵性导师,随时可以进出。我之前是很瞧不上张德芬(身心灵作家)的,因为我认为她太粗浅了。但是后来我跟她有更深入的了解后,觉得她太厉害了——她随时可以贩卖自己,又随时可以退出来。
凡真实的,必会相遇
我一直在做自我分析,我发现,一旦我讨厌一个人,那个人身上肯定有我的特质。比如我讨厌不孝的人,而我自己很不孝,我用经济物质满足的我的父母,对于感情是一点都不愿意提供。这恰好是我在回避自己内心的某些东西。
我知道的越多我越不确定自己想怎样,因为有时候人是要靠一口执念活着的,因为不了解,当你了解了,越打开向外探索,你反而发现任何一个碎片都不能代表你自己。
我很接受每个人的来处和气息,也非常坦然地接受自己和他人是各种各样的。在这个过程中,我允许他人发生各种各样的变化,这个变化称之为流动,而这个流动,流向何方我不知道。我只能保证这个流动的天平是真实的,像马丁布伯所说:凡真实的,必然会相遇。
特别感谢
● 摄影及后期:肥鸭
● 摄像:肥鸭、小扣、亮兴
● 速记:晓晶、Echo、qingqing、陈猫猫、居无竹